西门庆见洪小七两眼翻白、一动不动,立即断定二郎打死了洪小七。
不管洪小七与阿莲撕打的如何火爆,若说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当街强暴,怎么也是说不过去,更何况又是阿莲对洪小七动手在先。
众目睽睽之下,二郎当街杀人,证据确凿;无论无何,也是休想洗脱谋杀罪名。
随着西门庆一声大喊,围观所有人都是一愣,紧接着传出“嗡嗡”的议论声。
于柔意与二郎也都顾不得打架了,忙是快步去查看洪小七的情况。
“死了?”李三九离得近,手脚也麻利,一探洪小七鼻息、脉搏,也是惊叫。
黄世仁本正心情低落,一听死了人,立即双眼发亮;上前毛遂自荐道:“小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今日酷热难当,让死者如此曝尸街头,很是不妥当,还需尽快准备善后事宜;若是有什么用的着的地方,小的恭候差遣。”
“——”二郎上前一看,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虽屡次斗殴伤人,却是不曾要了别人性命,即便吃过不少官司,每次也都有回旋的余地。
自己刚刚在卧龙岗上打死了食人巨蟒,被县太爷看中提拔做了都头,正值前程似锦。
却是一个不慎,闹出当街杀人的丑事;即便不被秋后问斩,落个充军发配的下场,在所难免。自己今生,也是再难有出头之日。
阿莲和大郎都是过来,把二郎拉到一边,小声劝道:“二郎,你快逃命去吧!”
阿莲一声不响,从腰间取下一个银袋子,塞在二郎怀里。
于柔意早防着二郎脱逃;一见三人举动,忙是为洪小七合上双眼,仗剑上前道:“岂有此理,打死了人,还想一走了之?”
就连一向与洪小七不对付的李三九,也是指着二郎恨恨说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今日伤了我同伴,便是你有打蟒的本事,也休想安然离开这里。”
洪小七虽是心机深沉,少言寡语,不太讨人喜欢。怎么说也是与二人共过患难,如今洪小七骤然出事,两人肯定要为他讨个公道。
二郎看看兄嫂,叹惋道:“二郎错手杀人,已是不应该;若是再畏罪潜逃,即便得以苟活,也是于心难安。”
“兄长,二郎只恨昔日不听你教诲,一味与人好勇斗狠,今日终于酿成大错;日后没有二郎陪伴,你与嫂嫂一定要保重自己。”二郎说着说着,竟是流下两行悔恨泪水。
“都怪我、都怪我——”阿莲也是泪水涟涟,自责不已。
两个衙役在酒楼里喝的东倒西歪,本是躲在人群后看热闹;一见出了事,畏惧二郎武力,忙是躲到一个角落里隐没身形。
又一听二郎存心自首,立即威风八面、龙行虎步上前:“都头,得罪了——”
二人究竟不敢放肆,客气说着话,为二郎锁上了脚镣、手铐带走。
离别之际,大郎夫妇又是一番哭天喊地。
卧龙县城毕竟不大,少时,便有衙役引了仵作过来。
西门庆眼尖,先是迎上,与衙役一番客套,却是把仵作拉到一边。
仵作疑惑道:“大官人找我有事?”
西门庆拉住仵作,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宋先生,这二郎凶残成性,竟是对十几岁的孩子也下得去重手,害其性命;实在是人神共愤、天理不容,还麻烦宋先生好生查验。”
西门庆说着话,已是从袖中取出一大块儿银子,不动声色塞在宋仵作手里。
宋仵作一阵莫名其妙,不明白西门庆与这新晋的都头,有何解不开的仇怨,竟是非要至其于死地不可。
宋仵作想到二郎身陷囹圄,想要翻身已是万难;为了一个身陷囹圄的罪犯,得罪树大根深的西门庆,实在太过不明智。
西门庆已是在宋仵作手上拍了拍,宋仵作忙是把银子揣进怀里,冲他微微点头。
西门庆这才松开他,任他自己先行上前,自己摇着手中折扇,气定神闲跟在后面。
宋仵作挤进人群,一番查看,面色瞬间一变。他虽是马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还是被阿莲看到,阿莲忙是拉住他问道:“先生,可是这孩子生前便有顽疾?”
于柔意只当阿莲想与仵作搞出什么勾当,为二郎脱罪;一把把她推在一边,冷声道:“众目睽睽之下,打死了人,还要百般抵赖,当真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不成?”
于柔意怕仵作作假,也不敢说出,质疑对方是不是想要贿赂仵作的想法;只能说她抵赖,同时逼退阿莲与大郎,避免两方有所接触。
宋仵作摇摇头,却是深深看了西门庆一眼,走出人群钻进了边上一个巷子里。
西门庆以为他要借机敲自己的竹杠,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还是整理心情跟上。
西门庆究竟是个会来事儿的,不等宋仵作说话,早准备了一大块儿银子在手上,顺势放到宋仵作手里。
宋仵作轻轻推开,西门庆以为他嫌少,也是有些动气;再是摸出两大块儿银子,硬生生强塞在宋仵作手里。
宋仵叹了一口气,俯首过来,在西门庆耳边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接着就去怀里摸,刚刚西门庆送的那块儿银子。
“没死?”西门庆一个机灵,显然很是吓了一跳,直到宋仵作把银子放在他手上,才反应过来。
西门庆拉住想要往外走的宋仵作,一股脑把银子塞给他,一字一顿阴沉说道:“宋先生,这个孩子必须死。”
“——”宋仵作哪里听不出西门庆的话味,很是吓了一跳。
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宋仵作很快平静下来;大大方方把银子放进怀里,这才抹抹冷汗,大步出去。
宋仵作朗声道:“死者尚须进一步查证死因,且与我抬回衙门去。”
于柔意和李三九一听仵作的话,只觉西门庆使了坏,想要帮助二郎脱罪;却是搞不懂,西门庆为何要帮助二郎。
衙役抬着洪小七在前,二人跟在后面。李三九嘀咕道:“好姐姐,这西门庆大该是想借此拉拢二郎,小乞丐怕是白死了。”
于柔意点头称是,却是无可奈何。在二人想来,西门庆若是借此与二郎示好;有救命之恩在,他与阿莲的丑事,即便哪天暴露出来,二郎也未必会害他性命。
他们不知道洪小七假死,自然也不知道西门庆此时心境。
只要西门庆放任宋仵作,把小乞丐假死的消息公布出来,二郎立时便会无罪释放。
可若是这样,二郎会记西门庆的恩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