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临风本已睡下,他猛然从床上坐起,同时伸手从床铺内侧拿出长剑。十六年的江湖生涯,他早已能敏锐感应杀气。
不等他穿鞋子,“轰——”的一声巨响,房顶骤然破出一个大洞;同时“哐当”声起,镂空的门窗、墙壁被撞碎,五名蒙面大汉出现在石临风的房间里,把惊慌站起的石临风围困住。
“锵——”六人同时拔出兵器。
“赵家的人?”石临风冷声问道。
“聪明——”中间一个身材高大、雄壮的蒙面汉子说着话,毫不犹豫率先扑杀过来。
蒙面人用的兵器皆是单刀,五人围成一个弧线,大汉和两头之人同时前扑,使出力劈华山。房内空间有限,斜角两个人却是未动。
石临风长腿一勾,挑起脚边一个凳子,打向中间为首之人。黑暗之中,这大汉见有黑影飞来,不得不提前发动,挥刀去劈凳子;身形难免落后其他二人一步。
石临风已重新跳回床上,他毫不停留,顺势高高跃起。其余二人追来,两把刀几乎擦着他的脊背,“咄咄”劈在床上。
“轰——”石临风强行穿透屋顶,“呼啦啦——”的瓦片落下,床前二人急退,被慢半拍上前的大汉扶住:“追——”
大汉说话时,已有另两名黑衣刺客紧跟着石临风飞出。大汉一个旱地拔葱,挥舞着长刀,从石临风留下的大洞向外追去。
石临风跳出来才发现,外面还有十数名刺客,正守在屋顶周边;人人手中皆持有手弩。弩手听到身后动静,忙是回身,朝着一身白色内衣的石临风射击。
“嗖嗖——”的破空声中,石临风只能拼命挥舞长剑和剑鞘格挡。
“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中,“噗呲——”一支弩箭扎在石临风背上,他不管不顾,拼死向一个方向杀去。本是拿着手弩的刺客,见他朝着自己杀来,忙是丢下手弩,从背上拔出长刀应战。
两名用刀的黑衣刺客也已追至石临风身后,对他前后夹击。
这时,客栈里乱作一团。
“有刺客——保护少爷——”的呼喝声此起彼伏响起。一个个衣衫凌乱,甚至光着膀子的石家武士,与埋伏在暗处的刺客战在一起;有备打无备,石家武士的惨叫声不时响起。
很快,本是睡得浑浑噩噩的石家武士,在付出了巨大伤亡之后,不少人精神、意识才逐渐清醒、集中起来,能跟随在石临风身边护卫的人皆非庸手;生死关头,人人奋勇,刺客也开始出现伤亡。
大批的石家武士三五成群汇聚在一起,开始寻找石临风的身影。
此时身处房顶的石临风,眼见前进无路,回身一剑,把身后追来二人中的一人,刺了个对穿,紧接着一脚把这人踢飞出去,直飞向刚跳上房顶的领头大汉。
石临风冲另一人挽了个剑花,那人如临大敌;石临风却是又一招流星赶月,转身朝着外面的持刀弩手杀去。
流星赶月属于突刺,进击极快,一个弩手触不及防,又被石临风一剑赐中,惨叫一声滚落楼下。石临风借着突破口,飞身下楼。
“咄、咄、咄,”又一排弩箭射下,石临风忙往阴影里躲避,弩箭悉数射到路上。
对方有弩手,石临风不敢使出梯云纵,眼见躲过一劫,拼命向客栈对面,一个漆黑的巷子里跑去。
刺客头目被石临风一直用手段限制发力,早已恨急了眼;见石临风脱逃,一马当先,使出燕子三抄水,朝着石临风追去。
追至一个十字巷口,远远见右手边路上,两个身影正急匆匆远去,其中一人高大瘦长,他只当是石临风,飞身一刀朝着高大之人后脑砍去。
这二人却是李寒、赵媛,原来夫妇二人见前路不太平,就打算绕路回去。
哪成想该来的躲不掉,与石临风交叉而行,竟被刺客把李寒当作了石临风,可以说是祸从天降。
赵媛听到后面动静,回头看吓了一跳;情急之下,大喊一声“相公”,一把推开李寒。她虽有内功,却无招式基础;推开李寒之后,眼见自己已是躲避不及,只能闭着眼本能挥掌去挡。
那大汉一听是女人声音,及近又见李寒与石临风衣着、打扮完全不同,知道自己追错了人,忙是收刀。
大汉收刀,赵媛却是闭着眼不曾看到,一掌正打在大汉胸口。
“嘭——”大汉万万想不到,一个乡野农妇看似匆忙出手的一掌,竟能将他打飞出去。
大汉倒飞出去七八步,好不容易才止住身形,不由惊叫道:“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顿觉胸口如烈焰灼烧,竟再难以言语。
“快走——”赵媛哪里管他?拉起李寒拼命向前跑去。
望着二人消失的地方,大汉突然撕开面巾,呕出一口血,这才喃喃自语:“纯阳无极——”他说着话,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后续的武士追来,正看到大汉吐血,紧张叫道:“五爷——”
五爷摆摆手,示意不妨事,他下令道:“撤——”
……
刺客撤了,石临风却不知道,他又拐了一个弯,见无人追来,就跳进了一户民宅里。正喘着粗气,躲在角落里歇息。
“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了。
石临风忙是屏住呼吸,把身子缩在一颗果树的阴影里。
……
李寒和赵媛进来,小心关上院门。都是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媛儿,你没受伤吧?”李寒问道。
“没有,”赵媛喘息道:“还好我追去了,不然你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
李寒听她说没事,径直去开房门,也没有言语。
此时,夜深人静,孩子也睡下了。眼见李寒心事重重,赵媛也是放心不下;端起堂屋的灯,先一步走进卧房,对随后进来的李寒劝道:“相公,我真没见过石临风,”“即便见了他,我恨他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借钱给他?”
李寒叹息道:“你若只说是借了他钱,也还是好的——”
亲耳听到儿子说石临风明天会来家里,一个清河豪门少爷,吃饱了撑的,会跑千八百里,来探视一个莫不相识的普通民妇?
李三九是顽劣,却是不会无端说谎的;这种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谎话,他更是从未说过。
李寒现在是巴不得石临风只是问赵媛借了银子,他刚刚见赵媛能舍命救他,本是很感动的;此时见她如此说,只当她事到临头,还是一推二五六,死不认账。反而更觉得赵媛心机深沉,指不定瞒着自己做过多少见不得事情,说不准孩子都不是自己的。
赵媛哪里听不出,丈夫不信任自己?再要说话,李寒已宽衣说道:“早些歇着吧,不早了。”
他的话不冷亦不热,这种毫无感情的语气,更反映出他心里对赵媛整个人的否定。
赵媛想了下,与其同床异梦,不如暂时分开,也让他平静一下。叹了口气,轻手轻脚退出房间,顺手帮他掩上了房门,转而进了李三九的房间里。
石临风在院子里,听了二人对话,不由一头雾水;怎么自己还被女人给恨上了?自己也没招惹过几个女人呀?貌似这户人家的男人还在吃自己的飞醋。
石临风摇摇头,肯定是重名字;不然自己哪来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儿?
正在这时,只听里屋一个孩子的声音传来:“娘亲,你怎么还没睡?是不是知道明天有个好看的叔叔来找你,激动的睡不着?”
声音自然来自李三九,赵媛有心事,摸黑进去却是不小心压到他,把他给弄醒了。
赵媛没好气骂道:“小九,再要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没胡说呀,石少爷的画像贴的全城都是,真人可比画像好看多了,长的很英俊呢,只比我差了一丁点而已。”
“——”
“哎——呀,你又打人,你还讲不讲道理?”
石临风认出是李三九的声音,听到这,心道:原来自己来还钱,竟惹的小九父母心生嫌隙;不由自嘲自己多事,想了想,翻墙离去。
刚出来,正遇见石家一班武士寻找他,众人报了平安,石临风问一个武士要了一袋银子,隔墙扔了进去。
一行人簇拥着石临风,匆匆赶回客栈。很快有精于治疗外伤的随从,帮石临风治疗箭伤。
石临风也没耽搁,一边任随从治伤,一边问道:“咱们的兄弟都还好么?”
武士禀道:“刚刚做了统计,死了三分之一,余下大半兄弟,多多少少都有些伤势。”
“可有抓到活口?”
“没有——对方人数众多、训练有素,又能彼此接应;我们忙着找寻少爷,竟是连他们的尸体,也没有能留下一具。”
“没留下便没留下,是谁也都不重要了,陈州非久留之地;让大家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咱们回山东。”
赵家和石家不对付,是不公开的事实;他们只是对自己私下出手,不过是不想给武林同道说辞罢了。
就像刚刚别人承认是赵家的人,只要抓不住对方,又能拿人怎么样?甚至即便抓住,形势逼人,撕破脸皮也是对石家更不利。
“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事,只能容后再议了,咱们现在自顾不暇,怕难以保他周全,还是以后再说吧;”石临风想了下,又道:“定好行程,派几个人送信回去,让山东再来些人,沿途接应。”
“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