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一宿没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避开石临风,免得事情闹大了,鸡飞蛋打。
他起时,天还未亮,也没发现什么银袋子,也没吃早点,直接去了县学。
赵媛一夜里翻来覆去,也是难以成眠;她没有生活压力,自然不用日出而作,临明困乏,索性没有起床。
李三九睡饱了起身,洗漱一番,趴到床前乖巧道:“娘亲,我去给你买早点——”
“嗯,”赵媛哼了一声,继续睡觉。
李三九见她没反应,提醒道:“买早点是要用银子的——”
“——”赵媛抬眼皮瞪了他一眼,继续睡觉。李三九经常说给她买早点,一百次有一次作数就不错了;而且,吃李三九一次早点的花费,恐怕比直接雇佣一个人,给她做一年早点花费还要多。
“那我就以娘亲的名字赊欠了呀!”李三九见母亲不理自己,灿灿说着就要出门。刚走到大门口,正好看到石临风留下的钱袋子。
直以为是父亲掉的,他掏出来一看,足有七八十两,忙是揣在身上;腰杆子瞬间又直了三分,迈着方步,向街上走去。
街上,大群的孩子聚拢过来向他问安。
早点摊上,李三九很是豪气地吆喝着:“兄弟们,今天九哥有钱了,九哥请你们玩一天。”
“好、好、好——”足足百十个孩子,都是兴奋大叫。
李三九手里一向没什么钱,即便糟践钱,一般也都是欠些小账,由他母亲垫付;当然,赔偿是不算的。
此时,手里陡然多出七八十两银子,众孩童也就无非吃喝玩乐,浪荡了大半天,眼看到了黄昏,竟还剩五十多两。
“唉——”李三九叹气道:“总听说人家一掷千金,我李三九堂堂陈州九哥,区区八十两银子,竟然没本事一天花出去,实在丢脸——”
边上富家少爷道:“九哥,想花钱还不容易?无非吃喝嫖赌,要说这吃喝,真讲究起来,一桌好酒好菜,总得要个十几二十两银子。”
“那你不早说?”李三九怼了他一句,很快摇头说道:“等下大多数兄弟都是要回家去的,不然难免挨爹娘的打骂,九哥自己下馆子吃好东西,怎么也说不过去。”
事实上,李寒、赵媛即便是藏富,只有李三九一个独子,吃喝上面哪里会让他受委屈?所以,李三九是不注重吃喝的。
“嫖肯定也是不行的,不过九哥拿这些钱,买个干净漂亮的小姐姐倒是绰绰有余;”富家少爷又道,“我爹给我买了个童养媳,长的很是标致,也才花了三十两银子。”
“俗气——”李三九不屑道:“陈州城想给九哥当媳妇的小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九哥要什么童养媳?”
“那就只剩下赌了,我爹说赌场是个能让万贯家财的人,穿着裤衩出来的地方。”
李三九眼前一亮:“有意思——咱们去见识见识。”
李三九是个立志要当陈州龙头的人物,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自然对他很是有诱惑力;原来没钱就算了,现在有了钱,怎么可能不想去找找乐子?
“——”
富家少爷一脸为难,不等他开口,李三九拖住他就走,直走出老远,才想起安排身后人道:“各位兄弟,明天再见——”
李三九也知道赌场不是好地方,怕别的孩子跟去了,回家挨打,如此便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他说完拉起富家少爷,走出不远,便钻进了一处赌场里。门子开始要拦,李三九直接拿出一块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门子迅速闪身一旁,做了个请的姿势。
二人原本最多也就在门外看两眼,哪里见识过赌场内部的气氛?
装潢简陋的赌场,像是一个大杂货铺,有官绅、有巨贾、又有贩夫与走卒。大家在外面的身份或许各不相同,在这里却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赌徒。
他们又分两类:赢家、输家。
所以就有人欢天喜地、有人得意忘形、有人屏住呼吸、有人骂骂咧咧、有人拍桌踹凳、有人求神拜佛、有人唉声叹气……
喧哗声、喝骂声、叫好声、拍案声……交杂在一起,简直比千人齐聚的菜市场还要热闹三分。
富家少爷还有些拘束,李三九却是如鱼得水,丢下富家少爷,一个人在各个赌桌、各种游戏间,来回穿梭。富家少爷像是个跟屁虫,对他亦步亦趋,又完全被他抛之脑后。
李三九终于打定主意下注时,天已完全黑透;赌场里却灯火通明。
李三九选择的是最简单的大小,他挑了一张最低押一两银子的桌子,先是观察了大家的大致出手阔绰程度。参与之后,总是慢人半拍出手,算着押大的钱多,他就押小;押小的钱多,他就押大。而且绝对不会过多的砸钱进去,没有意外的话,始终让自己押的一方,金额处在劣势的一方。
如此一来,就把自己与庄家捆在了一起,即便庄家连续放水,他也不以为意。
结果自然胜多负少,李三九也做的隐蔽,不时把银子拿出、放回,让人看不透他的输赢。自己盘算着赢了有几十两银子之后,就拉起富家公子出门。
庄家负责摇骰子的人,肯定会时刻注意着每一个赌徒,和台面上资金的变化,哪里会注意不到李三九的动作?直到看李三九离去,才让他长长出了一口气。
赌场不会动不动就一次把客人黑死,但肯定是以盈利为目的。李三九这样的赌场寄生者,显然是不受庄家欢迎的。
这类寄生者还很不好处理,坐庄的人都是老板请来的赌博好手,如果事事要找老板解决,只会显得自己无能。而且,赌场一旦动用不光彩的手段,传出去会很伤赌场的名誉、人气。
只有万般不得已之下,赌场遇见这种人,才会或恩、或威,又或是二者并用,来解决这个难题。
李三九哪里管这么多?出了赌场,让富家少爷陪他去饭馆吃了一通,拿出十两碎银子丢过去道:“九哥打赏你的——”
“谢谢九哥——”富家少爷毕竟还是孩子,一个月零花钱也不过两三两银子,立即喜笑颜开。“九哥赢了多少钱?”
李三九挥手道:“马马虎虎,一顿饭钱——”
富家少爷见他不想说,自然也不问;两个半大孩子都是心里高兴,又整了壶小酒。直把二人喝的东倒西歪,这才各自回家去。
李三九一靠近家门,猛然感觉到一阵不对劲。原来,李寒、赵媛又正坐在门口等他。
李三九走到几步外,腼腆说道:“爹爹、娘亲,你们吃过饭了么?”
“——”李寒、赵媛冲上前,揪住李三九两只耳朵,又是给拎了进去。可怜李三九本来是打底逃跑的,只是喝的晕头转向,哪里跑得了?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李三九吃痛,大声喊道:“小九不惹事,爹也不亲了,娘也不亲了——”
“噗——呲,”赵媛哑然失笑,一看灯光下,李寒一脸铁青;马上止住笑,骂道:“整天胡说八道,爹是亲爹、娘是亲娘,倒是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喝上酒了?”
李三九虽然有些飘,心里却是不迷的,满口撒谎道:“去人家蹭了两杯米酒,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小孩子喝了?”
赵媛问:“娘亲问你,石少爷的事儿,是怎么回事?”
她没见石临风过来,李寒又出去一天,回来一直黑着脸;她就想好好再澄清一下。
“什么怎么回事?”李三九反问道:“他今天没来么?你还要问我!”
李寒的脸色更难看了,只觉得妻子装模装样。赵媛心里叫苦,还是耐着性子问:“娘亲在家待了一天,也没见谁半个影子。”
“嘿嘿——”李三九调侃道:“我一跟娘亲说人家长的好看,娘亲就在家等人家一天。”
“——”赵媛没好气一个巴掌抽在李三脚身上,怒骂道:“你老老实实讲话,问你一句你答一句,再多说话,我一巴掌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