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唧……”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的鸟语在头顶响起。阿恨起身,伸出手,一只百灵鸟飞来,为他衔来一朵小黄花。
小黄花落到他的掌心,百灵鸟则落到他的肩头,盯着他的脸,小脑袋扭来扭去,“叽叽喳喳”地叫着,灵性十足。
阿恨看它煞是可爱,伸手去抓,结果百灵鸟受惊,拍拍翅膀飞走了。
“你的主人要是有你这样可爱就好了。”阿恨一笑,对着远去的鸟影自语了一句。
漆黑的天幕上,有雷电闪过,像一根尖刺扎入黑暗中,又蓦地消失,只留下一声悲壮的轰鸣。
雨下了起来,越下越大,有瓢泼之势。
“救命啊!”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听声音应该在山脚。
“妖女,哪里走,胆敢偷我们黑白无常的银子,今日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又一声阴恻恻的男子嗓音响起。
这嗓音,犹如恶鬼,一听就教人心里发毛。
“那本来就是我的银子。你们这帮强盗,跑到天狼镇来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迟早要遭雷劈。”女子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歇斯底里,饱含愤恨与不平。
阿恨伸了个懒腰,头顶飘浮着一团真气凝聚的光晕,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替他挡住了雨水。
山下传来激烈的兵器碰撞声,打斗声、呼喝声不绝于耳,从山脚一直打到山腰。
阿恨目中射出两行实质的银芒,山腰的情形在他眼中清晰起来。
那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衣衫褴褛,靴子也丢了一只,头发被雨水打湿,黏在脖子上,毫无修士的形象。
她手上的法器也很破,是把锈迹斑斑的大刀,大到比她的胳膊还长。
而她的对手则是两名高高瘦瘦的怪人。一个身高九尺,黑衣劲服,头戴一顶高高的黑帽,手持沉甸甸的锁链,一个一身缟素,个子比同伴矮半个头,但头上的白帽更高,弥补了身高的短板,手持一柄狼牙棒,砸得风声呼呼。
看打扮,两名怪人确实有几分黑白无常的韵味,而且他们的帽子很是奇异,雨水落下,竟自动地绕开帽子,落到旁边的地面。
阿恨“咦”了一声:不是黑衣劲服、面罩黑纱、头戴黑巾的刺客吗?怎么三人的打扮各不相同?
转念一想:既然百灵鸟来示警,一定不会错,指不定就是提前换了身衣裳,好掩人耳目。
他相信,鸟儿是不会骗人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三人中谁是刺客?又为什么打起来?
听三人的对话,事情似乎很简单,黑白无常抢了少女的银子,少女又给偷了回来,于是起了冲突。
但阿恨压根不相信,这群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他更加相信,他们在演戏。
在他的潜意识里,觉得那少女是刺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少女在呼喊“救命”,可这里是后山,正常情况下是没人的,她往镇上逃命才更合理一些。
一时之间,他没有出手的打算,饶有兴致地观望着,甚至嘴里还调侃了句:“要是舌头吐出嘴外,垂到胸前,就更像了。”
锁链和狼牙棒都不是寻常兵器,锁链每甩动一下,都有条条电弧缭绕,狼牙棒每次砸下,都会在砸落的瞬间放大数倍,端的是厉害非常。
少女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是因为她手上有一块神奇的青砖。
每当抵挡不住之时,少女便会双手掐诀,青砖飞起,幻化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砖影,拼凑起来,成了一块盾牌,将锁链和狼牙棒阻挡在外。
饶是如此,她也已坚持不住了。
只见她脚步虚浮,身子颤抖,手揣进怀里,掏出了一把银色的物体,随手一扬,叫道:“别打了,银子给你。”
黑白无常闻言大喜,各伸出一只大手去接。
不曾想,那银色物体尚未入手,忽地爆裂开来,化作纷纷扬扬的烟尘,弥漫开来,遮掩了视线。
原来只是两枚烟雾弹。
“狡诈的妖女,等抓住了你,白爷爷我要一棒将你砸成肉泥。”烟尘中,传出白无常恼怒的吼声。
“蠢货!”少女欢呼一声,飞身而起。
不料,她刚腾起数丈,身后“哗啦啦”一响,一条锁链破空飞来,缠向她的腰腹。
原来黑无常召来了旋风,将烟尘吹散了。
她听声辨位,心知挡不住,索性身子一坠,重重地摔在地面。
泥土湿滑,她身子向下滑行,她又伸手拨弄了一下,加速朝下滑去。
白无常举起了狼牙棒,迎接她的到来。
眼看狼牙棒在法力加持下,已粗大了数倍,当头砸落,少女身子一蹿,径直从其胯下穿过。
白无常这一棒,顿时落了空。
而黑无常的锁链又飞了过来。少女就势在泥地里翻了个跟头,蹿向一株老树,一手在树干轻拍,身子借力一个旋转,绕到了树后。
锁链跟随她转了一圈,绕住了树干。黑无常一声大喝,巨大的力道之下,一株老树硬生生被锁链绞断。
老树轰然倒塌,带动着无数雨点,朝山坳滚落。而少女又蹿了出去,落到另一株老树下,藏在树后。
白无常持棒杀来,她也不做抵挡,绕着树与其捉起了迷藏。
论速度,白无常要高上少女一筹,但在方寸之地,灵活性反而比速度更占优势。一时间,少女凭借瘦小的身子,灵活躲闪,将对方戏耍得团团转。
“啊……”
绕树追逐了五六圈,白无常发了狠,径直一棒砸在树干上。“咔嚓”一声,又是一株老树拦腰而断。
“咯咯……”
少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在对方举棒的瞬间就蹿了出去,又到了一株老树后。
她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就这样不停地消耗两个恶人的法力,待他们力竭之时,她的机会就来了。
而形势也正如她所料想得发展,白无常追逐着她,被她戏耍着,怒气飙升,不停地举棒,接连砸倒了三株老树。
对方越恼怒,她就越开心。只是她忽略了一点:这么长时间,黑无常怎么没了举动?
此时,二人渐渐打斗到了一处开阔地带,老树稀疏。
当白无常再次举棒砸倒一株老树后,她飞窜了出去,可不等她靠近下一株老树,锁链飞了过来,缠住了她的腿。
她“哎哟”一声栽倒在地,被黑无常拖拽着往山下滑行。
“哈哈……妖女,你终于还是作茧自缚了!来尝尝白爷爷的棒子的滋味!”
白无常狞笑着,抡起狼牙棒,朝她当头砸下。
眼见这一棒下了死手,少女失声惊呼。她想要摆脱锁链的束缚,但一时之间根本做不到。
山顶上,阿恨还在冷漠地观望着,他不相信少女会这般死去,因为有那块青砖在。
然后,在他的目视下,青砖飞了起来,被狼牙棒砸了个粉碎。狼牙棒继续落下,少女适时地扭了一下身子,狼牙棒没有砸中她的脑袋,砸在了她的背部。
“噗……”
少女口吐鲜血,殷红的血液落在湿哒哒的泥土上,如一朵绚烂妖艳的大花。雨水又不失时机地冲刷着血迹,将血冲散冲淡,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她头一歪,没了动静。
继而,“哗啦啦”的锁链拖动声响起,黑白无常拖着少女快速往山下而去,眨眼间消失在夜幕中。
这下,阿恨真的惊讶了:不是刺客吗?难道这一场激战不是刺客故意演戏给自己看,想让自己放松警惕吗?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就在这时,在他立足的青石上,一根尖刺突兀地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