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刺术,一种低级法术,可远程施法,令地面冒出一根根尖刺,对高阶修士杀伤力不大,唯一的优点在于出其不意。
阿恨不动声色地跨出一步,走下青石,恰好躲过了这一击。
落脚处,又一根尖刺钻出。
他有些不耐烦了,一脚踩下,尖刺碎了,如碎石般散落一地。
而在尖刺的碎渣中,又有一缕森寒的剑光升起,削向他的足踝。
藏剑术,一种高级法术,将剑气藏于有形之物中,对敌时突然释放,攻其不备,无往不利。施法者的剑术造诣越高,藏剑术威力越大。
阿恨飘身而起,恰到好处地躲过了剑光。显然,暗中之人的剑术造诣远不及他。
头顶窸窣一响,又一张大网当头罩下,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看刚才那一幕,倒像是他自己钻进网中的一样。
他落身地面,没有摔倒,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网上有淡淡的乌光闪烁,虽被夜色遮掩了,但落到修士的眼中,清晰无比。
这网,像是有生命一般,越收越紧,拼命地挤压着他,仿佛他是一团棉花,可以压成皱巴巴的一团。
不大一会,阿恨周身骨骼都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伸手扯了扯,网很坚韧,没能扯碎。
他吐了口气,一股精纯的真气弥漫开来,萦绕周身。
网在自主地收缩,真气又试图将网撑开,两股力量互相较劲,一时间谁也不让谁。
镶嵌在网格中的,是一枚枚不知名的鳞片,随着网越收越紧,鳞片尽皆竖起,如锋利的钢刺,欲扎进血肉中。
阿恨跺了跺脚,全身皮肤绽放出暗金的色泽,鳞片刮在皮肤上,如金铁交加,迸射出一条条细小又微弱的电弧。
远处的树冠上,一缕雪亮的剑光升起,驱散了黑暗,跨越十多丈距离,如匹练般斩来。
“这剑光能斩碎渔网么?”
阿恨没有一丝慌乱,反倒对暗中之人起了兴趣。他从容将两只手各放进一处网格中,用力一拉,网便崩了起来,像是一面异样的盾牌。
若是让暗中之人看到这一幕,定会惊掉下巴。
这张网可不是普通的渔网,而是千锤百炼的法器。正常情况下,被网困住之人,会被勒得紧紧的,动弹不得,身子板稍弱的,连骨头都会被勒断。
而观阿恨,落到网中,跟没事人似的。
剑光斩在网上,“嗤拉”一响,剑光崩碎,几枚鳞片掉落,离将网斩碎还差得远。
“啊……”
阿恨眼珠一转,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山顶静了下来,只有风在吹,雨在淋,暗中之人一时不见任何举动。
阿恨躺在地上,睁大了一双眼,盯着那处树冠。只是树冠在风雨中不停摇晃着,怎么也看不到人影。
过得片刻,另一方向的一株老树上,又是一缕剑光升起,径直落向地面,斩在网上。
阿恨又大叫了一声。
接着,暗中之人又换了一处,从一块巨石后斩出一剑。
阿恨再次配合着叫了一声。
接下来,暗中之人不停地变换方法,剑光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升起。
阿恨都懒得再叫了,接连中了数剑,也该身亡了。
终于,暗中之人现身而出,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是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靠近,当真是个谨慎之人。
阿恨瞥眼看去,入目的是一个黑衣劲服、面罩黑纱、头戴黑巾的瘦小女子。
之所以能辨出是女子,是因为那人的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他心里“咯噔”一跳:“原来刺客在这里,那之前所见的少女,我岂不冤枉她了?待会去山下走一遭吧,若还来得及,便救她一命。”
刺客在丈许开外停下了脚步,仔细地打量着,而阿恨也在打量着她,两双眼睛顿时隔空瞅到了一起。
阿恨的目光清冷,刺客则目中充满警惕。
这也怪不得她胆小,买凶之人明确告知,这是个反杀了无影箭客的狠人。
同为刺客,她深知无影箭客的厉害,之所以会接下这一票,一是因为买凶之人出手阔绰,二是因为还藏着一招后手,无需她拼死拼活。
而此刻,要不是眼见阿恨确实被网住了,又被几声大叫给诈了一下,她绝对不会现身。
刺客唬了一跳,身子一蹦,往后退去。
“啊……”
她的脚刚落地,忽又惨叫起来,高高跃起。在她的右脚上,一根尖刺钻出,鲜血汩汩流淌。
阿恨如提线木偶般直起身子,讪笑道:“不是只有你才会地刺术的。不过,在地刺中藏入剑气,倒是你教给我的,滋味如何啊?”
“好奸诈的小子,居然暗算老娘,老娘教你不得好死。”
刺客跳到一株老树上,单足站立,一只手扶着树干,尖叫起来。听声音,还挺稚嫩,只是透着一股凶悍和狠厉。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阿恨笑嘻嘻地提醒。
“那又怎么样?老娘只要小心一些,便能防住你的暗算,大不了跑得远远的。就算你再凶狠,被蛟鳞网缠住,不消一时半刻,蛟鳞便会扎入你的身体,将你的血吸干,沦为一具干尸。”
刺客冷笑不迭,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着阿恨。
“蛟鳞网?想不到这网还有这般用处,倒真是个好东西。”阿恨目光流转,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裹在身上的这张网来,像是捡到了宝一样。
“嘿嘿,死到临头还在装腔作势。”刺客有些不屑,但动作更加警惕,身子一晃,又跳到了丈许开外的另一株老树上。
“既然知道我死到临头了,又何必躲那么远呢?”阿恨撇了撇嘴,依旧笑嘻嘻的。
然后,在刺客惊悚的目光中,他的整个身体都化作了水流,从网格里流了出来。
蛟鳞网掉落到在地,皱成一团。而那水流则又凝聚成了人形,一个活蹦乱跳的男子闪身而出。
阿恨将网收了,嬉皮笑脸地朝刺客走来。脚步一抬,身形倏地跨越了数丈距离,欺近了老树。
刺客瞳孔扩张,她可不是天狼镇的百姓,心里很清楚,化身为水代表着什么。她心头有千万匹野马奔腾而过,想也不想,转身就逃。
如果早知阿恨的修为到了这般境界,即使有那一招后手,她也不会接这一票。
奈何,她脚上有伤,速度大打折扣。刚逃出数丈,便被阿恨追上。
她反身提剑迎战,仅仅数招,又被打飞了长剑,捏住了脖颈。
她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那只手传来的力道渐渐增大,令她喘不过气来。
于是,她安静了下来,没了任何不智的举动。
她是刺客,什么阵仗没见过?不管遇见什么情况,首先稳住心神。
阿恨将脸凑了过来,戏谑地道:“老娘,你好像并不害怕啊。不如我将你也装进蛟鳞网中,让蛟鳞吸干你的血如何?”
“公子,你舍得吗?奴家可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不知为何,刺客反而没了先前的慌乱,一把扯下蒙面的黑纱和头巾,露出一张娇艳如花的脸,脸上还带着狐媚的笑容。
密集的雨点打下,她的头发湿漉漉的,黏在额头上,更添了一种出水芙蓉的美。
阿恨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她的面庞,然后认真地道:“果然是个美人。”
一听有戏,刺客再接再厉,用甜甜的嗓音嗲嘻嘻地道:“公子,奴家名唤花容,只要你放了我,奴家什么都依你。”
阿恨嘴角勾起,笑容带着三分真挚、七分邪魅。
“什么都依我吗?那就不杀你了……把你的法力吸干吧。”
说前半句时,他的声音还像个多情的公子,到了后半句,忽然变成了不解风情的恶棍。
刺客身子一颤,顿觉不妙,正要出言哀求,脖颈一凉,一条水线已缠了上来。
她的一身法力如洪水般倾泻而出,被水线源源不断地带走。
少卿,她如一滩烂泥般倒了下去,而阿恨则飞身朝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