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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冰刚得到情报,寿春的守将是豫州前将军李杨,整个城内只有三千豫州兵和一千五百名临时招募的淮南兵。而自己十万大军,大张旗鼓,水陆并进,剑指寿春。

他站在水军最大的一艘楼船上,扶着飞庐边的女墙,眺望北面。一阵寒风迎面吹来,他身后的诸将和亲兵都侧脸略微躲过凛冽的北风,他却是闭上双眼,正面迎风。他意气风发,寿春已经是孤城,守城士卒不过五千,还不一举拿下。

天空飘飘扬扬又下起了雪,这已经是从庐阳休整开始,连续第三天的雪了。水军斥候报告,施水河面上已经结了薄薄的冰层。

史冰的水军都督钱胄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好是赶紧找津口靠岸,防止被困在冰河之上;但也有可能这雪下到这种程度就停了,上千艘战船又大又重,目前这样的薄冰,一撞便破。

他不愿打断史冰北攻寿春的计划,惹得他大怒。从江夏沿长江而下,李汉水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现在只剩一座寿春城,哪里可以打退堂鼓呢?

见他有些犹豫,横江中郎将凌琳便自行出列,行礼禀告道:“大将军,如今天气忽然转冷,风雪接连三天三夜不止,河面结冰。我们应该迅速回成德津口,观察天象,伺机而动。”

钱胄瞥了一眼史冰,见他面有不快,便呵斥凌琳道:“你个白口小儿哪里能懂?如今箭在弦上,水陆皆出,焉有退回津口的道理?”

凌琳不谙人情,据理力争说道:“如若再下一夜雪,战船就都要被冻在河上了。钱将军你也知道,除了走舸轻便外,那些飞云楼船、艨艟斗舰不去停靠津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冻在河面上。若是敌军来攻,如之奈何?”

钱胄又斥道:“大将军腹有韬略,焉能不知?战者,出其不意也。寿春守将李杨也如你所想,防备松懈,待我们大军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官大一级压死人。凌琳便不再作声。

史冰心中也犹豫了好一阵子,眼见正午,河面上的冰层不但不化,反而比清晨还厚一些,才慌了心神,下令水军各部就近找渡口、津口停靠。

千余艘战船大大小小,桅杆林立,成德津口哪里能停得下这么多的战船?前军靠近成德方向的先入为主,中军借着北风疾驰回巢湖与庐阳连接的逍遥津去,后面从居巢来的运粮船,原路返回,泊回居巢西津去。

果然一夜风雪,莫说肥水、施水,连广阔的巢湖也渐渐冻上,湖中心可供战船航行的水面越来越小,最终也全部冻住。

史冰心里着急,也无计可施。庐阳本来的存粮不少,却是被刘成临死之前,一把火烧了去;从建邺发来的运粮船又动弹不得,只有居巢县还囤积有粮草,现在也只能陆运。但风雪中道路结冰,又滑又慢,损耗极大,想支撑五六万人的大战却是危险,如若一战不能攻克,便要前功尽弃了。

史冰坐镇成德,目光最后盯在了广德上。现在施水、肥水冻住,没了水军优势,广德从西面出兵可以骚扰大军的侧翼,不得不防。

广德县小,攻打应该不难。况且广德国有豫章运去的存粮,先拿下广德,用他的存粮就近运往成德,支撑大军攻打寿春胜算便大大增加。

关键是,史冰心恨广德已久,属将陈贞的近三万大军是被他们攻破的,弟弟史沧是被他们杀的,顾家嫡女死活不嫁说是与广德王有婚约,现在水军北上受阻,把广德先拿下,是目前最好的应对之策。

史冰擂鼓聚将,大帐商议,众将也知现在的形势有变,没了水路粮草转运不便,见他语气坚决,纷纷同意。只是那广德境内还有萧达的越蛮势力,这个越王收到印绶,既不上表称臣也不拒绝,只是作壁上观,还莫名其妙派人先占了逡遒县。

他到底作何打算,奉不奉诏?叫人捉摸不定。

史冰一面调兵遣将,四下打探广德虚实,一面书信一封,快马传回江陵,把自己的作战计划告知国相李辰,又请求李辰给萧达下一封诏书,给他最后通牒,是时候要他作最终表态了。

是夜,史冰搂着一个婢妾睡下没多久,忽然听闻外面一阵嘈杂声。他匆忙起身,穿好衣物,问亲兵发生什么事情。

有卒来禀告,城中有家布庄起火了。更夫先发现的,现在成德县令沈留正带着人去灭火。

冬季干燥,夜晚用油灯,不慎着火是常见的事。但事情哪有这么巧合,大战在即,偏偏这个时候起火?

史冰问道:“成德的粮仓在哪边?”

“城东。”

庐阳一把火烧了全部的三座粮仓,史冰忌惮不已。他想了想,心叫不好,连忙传令道:“那布庄烧了也就烧了,把四周的房子拆了不叫火势蔓延便可;莫不是歹人的声东击西之计,去,把沈留和救火队叫去城东粮仓,保住粮仓才重要。”

史冰心下不安,带了亲兵卫队匆匆向城东粮仓疾驰。路上正好遇见,投降的县令沈留奉了他的令,带着衙役们,推着几辆咸水车,也在往城东方向赶。

史冰只是冲他点了点头,便先行驰马而去。忽然见粮仓那边一片火光,果然有人趁机想焚烧粮草。

史冰心急,马鞭猛地一抽,加快驶去。到了粮仓,他的属将已经安排人员轮流打水灭火,加上天上还在飘着大雪,只有一个仓囤似乎是被浇上了火油,浓烟滚滚。

粮仓的南面火把照得通明,守卫们团团围住几个人蒙面黑衣人。他们浑身是血,身上还带着箭矢,地上还有几具黑衣人被格杀的尸体。史冰纵马而来,知道粮仓重地守卫森严,这几个人是趁黑强行杀入粮仓放火。

他便下令:“抓活的。”

那几个黑衣人眼见逃生无望,向南面广德方向跪下,个个都刎颈而死。守卫们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沈留带着灭火队也赶了过来,连忙布置救火。驻守城内其他各部也都赶过来,众人虽手忙脚乱,但也总算来的及时,齐心将火扑灭,损失不大。

史冰叫来沈留,让人辨认黑衣人的尸体。沈留借着火把,揭开几人的面巾,连连摇头,直到留意其中一人的发型,才说道:“这个人是个方士,他常带术士冠,所以盘发髻的方式与其他人不同。”

史冰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见一骑匆匆奔来,上面的传令兵见他便拜,口中道:“大将军,不好了,西面……津口的战船都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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