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庐阳城破的同时,城里三座粮仓先后起火。
李汉军庐阳之战损失不小,史冰准许士卒们抢掠一日。大伙儿都顾着自己抢东西,没人愿意救火,大火熊熊燃烧了许久,庐阳两年以来辛辛苦苦的存粮被焚毁殆尽。
不出意外,庐阳失守,淮南郡太守刘成殉国。而意料之外的是,史冰水军偏师顺着巢湖西进入舒水。舒县防备薄弱,佯攻变成了真攻,庐江郡治舒县也失守了。庐江内史华谭退守皖县。
消息传来时,朝廷各方含恨不已。整个扬州除了寿春、皖县和少数极小县城,郡治重镇全面落入伪汉手中。
庐阳和舒县的陷落,冲击得不仅仅是淮南郡本身,对广德国、豫州乃至朝廷的震撼都是非常之大的。半壁江山沦陷,风雨飘摇的大宁王朝还能走多远?
诸王纷争,齐雄占据益州,李辰夺荆州,陷江州,破扬州,掠豫州,就像是打气筒般,在所有人的心理防线上不断加压,庐阳的失守便是最后那一下打气,许多人的心理撑不住爆开了。南方各郡无论是豪门大族,还是平民百姓,对上官氏的统治信心都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一骑绝尘,匆匆出庐阳城门向东北方向而去。李汉使者带着檄文,直奔逡遒县。这是除了寿春之外淮南郡唯一的大宁朝廷管控的县城,被汉地控制区域团团围住。使者很有信心,无须一兵一卒,便要传檄而定。
原本以为逡遒县肯定惊慌地四门紧闭,可是到了一看,县城像无事一般,城门大开,百姓该干啥干啥。
使者心下暗惊,独骑进城门,守卫只随口一问,听说是李汉使者,也不勘验符传,便由他进城。
使者直奔县府,找到逡遒县令,说明来意。
那县令也是惊了,解释道:“我们县昨天就投降了大汉,怎么今天又来一个使者?”
使者也是奇怪,除了自己,难道李汉朝廷还派了人来招降?他便问道:“你投降的哪个使者?带我去见他。”
县令不敢得罪他,一边迎他去谒舍(旅店),一边答道:“来的是蛮人,说是奉了越王的令。”
使者猛的一愣,想起来,这淮南郡旁边的三虎山上还真的有个越王。
他随着县令到了谒舍,不来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逡遒县最大的谒舍住的全是蛮人,老少妇孺,满满当当,足足有上千人。谒舍住不下,有些蛮人还在院外搭着一排帐篷。
使者进了内院,便见有蛮兵带着兵器,守在门口。他左说右劝,蛮兵也不理他,直到那逡遒县令过来请求,才放他进去。
使者进了大堂,见一个年轻的蛮人首领,上半身披着汉服,下半身穿着兽裙,滑稽无比。
他自报家门道:“在下是大汉国大将军史冰帐下使者,特来传檄招降逡遒县,你们是何人,从哪里来的?”
吴师成呵呵一笑,学他样子,也道:“在下是大汉国越王帐下马蹄寨寨主,你不用来了,我早一步,已经招降了逡遒县了。”
使者问道:“越王何时派人来招降,怎的不说一声?”
原来,那鹞子山马蹄寨的搬迁磨磨蹭蹭,前几日才打理清楚,昨日到了逡遒县却被拦住。县令见他们是蛮人,问他们来逡遒县做什么?吴师成记得萧彦儿临走时说的话,只道自己是奉了越王的令,叫县里的人不要多事。
庐阳失陷的消息刚刚传来,而大宁朝哪有越王,县令一想,莫不是李汉的越王叫蛮兵来招降?逡遒县四周都是汉地,根本没法独存。于是,县令当下决定降汉,免得百姓遭受无妄之灾。便请他们入城,好酒好肉招待着。
吴师成苦哈哈在山里待着,哪里见过这些,县城虽然不大,但是美酒美食,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县令不惜府库巴结他。他们过的舒服,不愿走了。
吴师成见那使者心气高,态度很是傲慢,便顶道:“越王传令,还用得着告诉你吗?”
使者气急败坏,怒斥道:“你们蛮人不受教化,如此无礼。我好意问你,你却不答,不怕我回去禀告史将军,治你个不敬的罪么?”
吴师成一脸无辜的问道:“你说这个大汉国,是越王大,还是大将军大?”
使者一下子就哑口了,越王只是李相国封的外藩,真正的军权还是大将军史冰掌控。但他也是个读书人,按照周礼,自然是王比将军大。况且,汉国真正掌舵人李辰本身也是个熟蛮,搞不好这里面关系错综复杂,自己两边都得罪不起。
无论如何,反正这逡遒县随了越王,也是大汉国的管制区域。使者百般无奈,出了谒舍,拿逡遒县令发了一通脾气。
既然降了汉,城门就应该插绛旗,懂不懂规矩?
那县令唯唯诺诺,收了檄文,给他塞了几两金饼,礼送使者回去。
史冰得了庐阳,休整了几日,便接到了江陵的诏令。
李辰兑现承诺,正式册封他为大汉的大将军;并加都督扬、江二州诸军事,假节,还给他补充了荆州和江州的兵源。要求他尽快打通长江、巢湖、施水、肥水一线的水路,为来年的北伐做好战略准备。
诏书还说,现在大宁人心浮动,只要能迅速攻下洛京,各地便可传檄而定。大汉一统江山之时,便是史冰封王之日。
史冰一阵激动,许诺封王啊,这是他这么一个寒门出身的庶民最大的理想和至高的荣耀了。什么属将被广德抓,弟弟被广德杀,顾家嫡女被广德抢,统统先放在一边。
他一声令下,李汉水军齐聚巢湖,沿着施水往北进发,准备先在成德与冯云的属将张统会师,再以成德为据点,水陆两军并进,兵力总人数将近四万,加上二万多后勤劳力,号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挥师寿春。
寿春的李杨这些天根本没闲着,训练士卒,修缮城防,累得呕血。听闻庐阳失守,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仅限于心理准备,物资和人员都没有准备好。
庐阳、逡遒都改换了绛旗,广德又被成德隔开,现在唯一能寄希望的救援便是北面的老领导,豫州刺史刘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李辰给徐州的冯云也发了一份差不多的诏书,封他为征北大将军,都督徐、豫二州诸军事,要求他尽快拿下豫州的汝阴郡和汝南郡,与荆州的义阳郡或江夏郡连成一片;同样许诺攻下洛京,拜将封侯,不在话下。
随着谯国的投降,豫州刺史刘桥压力陡增,比李杨还危急,分兵来援暂时无望。
然而,真正救寿春的却是一场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