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的士卒便用武器逼开万氏的家仆,将万泽明抓住,又将他双手向背后交叉,两肩向上用力一提。
万泽明身躯肥胖,疼得倒在地上,嚎叫不已。
程明微微点头示意,两边士卒拔出刀来。
万振飞连忙冲上前去,大呼:“刀下留人。”
他“腾”地一声跪在程明脚下,求饶道:“程公子饶了我阿爹吧,他年纪大了,有点糊涂。这粮食我们不要了,愿送给程太守资助守城。”
程明心中说不出的得意,心道,万泽明你也有今天。
他对万振飞还是心存一丝好感的,他常常与万娇私会,万振飞帮了不少忙。他皱着眉头,做出犹豫不决的样子。
“罗帐飘珠翠,金炉香不燃。”万振飞又道:“程公子不念旧情吗?”
那是万娇写给程明的情诗,他如何不记得。
程明轻叹一声,命人放开万泽明,说道:“阿娇本属意于我,你却要做恶人,结下这怨恨。然而,我程某却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今日放过你们,也叫阿娇知道我的心意。速速离去吧。”
守城士卒便打开了东门一个小口子。万振飞强忍着,道了声“多谢”,便扶起万泽明,带着家仆,狼狈地逃出豫章城。
程明望着父子二人离去,悄悄上了城门楼内,豫章太守程仁清正躲在暗处,将城下之事看得一清二楚。
程仁清笑道:“万泽明乃豫章第一粮商,行为乖张,为父早就想惩治他。只是万氏久居豫章,人脉复杂,盘根错节,不好下手。他想迁家,哪那么容易?明儿好计策,平白无故收了他数万石的粮来。”
程明向前一拜,又得意道:“他们万氏不过商贾,低买高卖,得来不义之财,方有今日之囤粮。阿爹作为太守收了粮食,利国利民,两全其美。”
程仁清把脸一沉,却道:“你懂什么?郡府仓库本就有粮,放多了反而发霉腐坏。你待他们走远,叫人把这些粮车运出南门,一路上半卖半运,都拉到老家吴郡去。”
程明心中暗道,还是老爹你够贪,便笑着答道:“喏。孩儿这就去准备。”
那万泽明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眼见几万石的粮食被程明横抢了去,胸中气郁,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万振飞不忍,将他平躺在马车上放好,便道:“阿爹莫生气,留得青山在。将来孩儿再赚回一座粮山,又有何难。”
万泽明愣愣地看着儿子,不知他有什么底气说这话。
万振飞又道:“我原先不甚理解,现在看来,阿娇妹妹说的没错,如今乱世,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要安身立命,非有一支自己的部众方可。妹夫广德王已经答应任命我为河海县护城都尉,到时候我带着族人自成一军,未必不能报今日之仇。”
万泽明听后不以为意,怒道:“放屁,我们世代商贾,哪个会带兵打仗?你妹妹从小叛逆,自作聪明,她以为那程明风流倜傥,便芳心暗许,哪里知道人心险恶?今日你也看见了程明是多么无耻的小人,我女儿哪能嫁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明里暗里给她打掩护。如今去广德还是要好好做生意,不失富贵之道。做什么护城都尉?刀剑无眼,有命打仗没命享福。”
万振飞根本听不进去,又不好反驳,只不情愿地道了一声“喏”。
虽然没了后面的粮车,但前面的丝织机和家财已经出了城去。这一大帮人仍是惹人注目。出了豫章郡没有多久,众人正要歇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劫匪,三三两两出现在车队左右各处。
只是这次万振飞带的人比较多,这些劫匪反而人手不如他们。劫匪们不着急动手,只在两旁远远看着,一点点靠近。
万振飞有些紧张,从广德确实带了些甲杖兵器来,不过他手下的青壮没有训练过,也没有见过血,真打起来不一定有胜算。
“姑父,”有个小伙子上前建议道:“四周有许多人盯着,来者不善啊。如今我们人马都疲惫不堪,不如将拉丝织机的马车围成一个圈子,让青壮带甲的守在外围,老弱妇孺躲在最里面,先固守,轮流休息。”
万振飞闻言看去,来人叫熊六仂,虽然辈分上叫自己姑父,但是年纪相差并不大,只比自己小个二三岁。
那熊六仂是万振飞的正妻的堂伯的六孙子,是个庶出,在熊氏家族属于边缘人物。在这次迁徙中,他是为数不多的真正的穷人。他本着“树挪死,人挪活”的谚语,跟着族人去广德国,是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过个更好的活法。
万振飞立即做出了决定,让熊六仂带领青壮固守。
但是这好几千人,都是沾亲带故的族人,既不懂旗语,也没有纪律可言,闹哄哄的乱窜。奔跑声,嘶喊声,小孩啼哭声,不绝于耳。万振飞试着维持秩序,但是大家都各顾各的,谁说也没用。
熊六仂一蹬腿跃上一辆马车,大声喝道:“都安静,别说话。谁再开口,有如此树。”他猛得一刀砍在车旁边一棵手臂粗的小树上,那树顿时被斜劈成两段。
经他这么一刀,众人愣了神,才渐渐静了下来。
熊六仂又道:“诸位亲朋,听我说,咱们带的东西多,动静太大,可能惹来劫匪。大家不要慌,按照万老爷吩咐去做。现在,听我号令,姓万的站我右手边,姓熊的站我左手边,其他人站中间。不想死的快点,动起来。”
人群中一阵交错,待众人分好左右,熊六仂已经让车队渐渐围成一圈将众人团团包在中间。
熊六仂又喊道:“年轻的都上前靠近马车,护着居中的老人和小孩。有兵器的拿兵器,没有的拿个锄头,找根棍子都可以。我事先说好了,一会如果真的碰上贼人,谁都不许退到老人小孩堆里。我熊六仂又穷又莽,天不怕地不怕,谁做缩头乌龟,别怪我不讲亲情辈分。”
众人并不是很怕他的威胁,但有了组织,心里稍安。年轻人为了保护家庭和族人,主动上前找趁手的甲杖,没有的也砍些树枝木棒。大家左右环顾,也渐渐稳定下来。
熊六仂便让万振飞带来的那百余青壮披甲,守在马车里面最靠外的一圈,持兵器盾牌,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