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分钟后,兄妹两人来到了英格拉姆街20号前。与几乎永远消停下来的曼哈顿闹市区不同,这条皇后区的住宅区街道已早早地入睡,没有车辆经过,也没有来往的行人,更没有浮华夺目的各式招牌。
唯一为这里带去一些生气的,仅有一直为夜行者照亮的路灯,还有偶尔穿梭过马路和人行道的小猫。哦对了,还有刚刚来到这里的两人。
“晚安。虽然明天不用去学校,但最好还是别颠倒生物钟。”罗杰对着正从口袋中翻找着钥匙的罗塔琳说道。
“知——道——了——”罗塔琳故意拖长了语句,并且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老哥,“今天怎么这么啰嗦,以前都没见过你会这么关心这些。”
“没有吗?哦,我的上帝,小塔琳长大了,以前的恩情就都没有意义喽……”听到这句话后,罗杰立刻就用双手抱住了自己,作出一副多愁善感的做作模样,“啊……这真是令人悲伤……”
“发病演戏也得看氛围啊……”少女无力地吐槽了一句,同时用钥匙打开了公寓大门走了进去,“再见老哥。”
罗杰也不出所料地变脸回正常模样,浅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直到她关上了门之后,这才转身离去。他甩了甩左手,同时划了一个圈,一道吞噬光芒、漆黑深邃的漩涡门在他面前张开,罗杰也就这样跨入其中。
书店之中,它的主人从书架之中走了出来。不出所料,虽然打烊了,但是剑士小姐此刻正坐在她平时的位置上,在一本书上不断写着什么东西。
“结束了?”她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的,结束了,她在那边也会一样安全。”罗杰回答道,并且将雨伞和外套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我想,她一时半会是不会再遭遇什么了,对吧?”
“可以这么说。”阿尔托莉雅停下手中的笔,“你看起来很信任那个年轻人。”
“信任?也许吧,毕竟他不擅长伪装自己。”书店主人笑了一声,然后便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拿在手上,并直接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借助着书店内并不明亮的灯光,看起了这本《悲剧的诞生》。
“他倒是一个有趣的人,但显然很青涩。”剑士小姐抬起头来看向窗外,似乎是在会议或者思考着什么。
“我也这么觉得。”
随后,书店内陷入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寂,仅有时不时传出的翻页声,证明店内还有两个活人,而非两台一比一雕塑。
“我很好奇,你虽然一直在打听别人的危机预兆,却为什么从来没问过自己的?”
最后,阿尔托莉雅还是打破了沉默,朝罗杰跑去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其实也困扰了她相当一阵子了,根据她现在的了解,正常人,除了那些迷信于“不可窥探命运”的信徒,无论是利己还是利他、高尚或是卑鄙,都不太可能抵御这种知晓命运之轮走向的诱惑,哪怕这只是皮毛。
这个变戏法的书店主自然也是不例外,他热衷于看到别人的危机走向,却唯独不问直感对于他自身的预测。
“我希望有一些惊喜,不然很无聊。”
“可那是死亡。”
“正是如此。就像我的观众总是期待着我不重复的戏法一样,我也期待着出乎意料的事情出现,而且很有趣,不是我引起了它们,而是它们发生在了我身上。”罗杰依旧没有放下那本背光且遮挡着面孔的书,“之所以我不需要知道,是因为我清楚它们将会把我带向哪个终点——而这显而易见。”
剑士小姐没有再多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于这个回答道态度,她仅仅是重新拿起了放在手旁的钢笔,重新在自己厚实的日记本上写起了什么。
从她原先的想法来看,其可以被理解为一种追求刺激的、疯狂的勇气,即对于未知危险和死亡始终保持着优雅从容;当然,如果是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那么这就是一种对于命运的藐视和讥笑了。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合理的,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或许那两个自己在消散前所嘱咐的事情,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确符合“信使”的形象,一个独立于神和人、独立于现实和时空的自由者,看似卑微、却呈现救世主和破坏者二象性的独特存在。
“但你也是所谓的被选中之人么?呵呵……”她在心中继续提出了新的问题。
阿尔托莉雅当然不会信那种所谓的“命中注定”的鬼话,这幅躯壳的前任主人、还有前任主人的那些变体,无一不是被“天选之人”的称谓所诅咒的可悲存在,包括现在的她自己,也肩负着“被选中的幻想守墓人”之名,被迫前进,并终究要做出自己所厌恶的事情。
直感对于罗杰究竟有什么感知?很简单,从不间断、从未改变的消亡预兆,从她意识到自己的这种特殊感官代表着什么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了这点。他必死无疑,而且是存在和一切痕迹都被彻底消灭的那种,绝对且完美的死亡。
但至于他何时要迎接这种结局、又会以什么方式迎接这种结局,这就是她无法看清的,或许也轮不到她看得清。她的任务,仅仅是追随着信使走完这条路,等待着最终的时刻,给她这个赝品的短暂使命画上句号。
相比于本不属于这个位面的她,那个变戏法的显然就更在乎存在于这里的人和物,虽然不多也就是了。不过无论他做了什么,她只需要确保信使抵达终点就可以了。
他是信使,而她就是护送的骑士。听起来倒像是一个挺般配的有趣组合。
而这个时候,她再次看向了本来躺在沙发上阅读的“信使阁下”。之前他还在那本书已经盖在了脸上,他的双手也非常安详地放在了胸前,很显然,哲学书在半夜的时候无疑是非常优秀的助眠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