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在天边浮起时,是血一样的颜色。密林正在燃烧,张须陀统帅的骁果军急行如火。兼之道宗之人掠阵加持,隋军骁果军团亦成真金,不怕火炼。
代海寺外,战马嘶鸣,战鼓擂动之声,已不绝于于耳,代海寺院墙外,已被张须陀统领的骁果军和友盟道宗,包围的水泄不通。除了代海寺以北索河河道尚未有隋军身影,其余三面,均已经被包围。
赵磐龙与宇文萧萧所在的代海寺,因李密战斗前夜的调动,守备代海寺的义军,已不足一千人,而药王道宗留守的弟子亦仅剩十人,而这十人之中,又仅有其中三人的修为水平,超过了地才阶段,其余弟子均是人才后期阶段的修为。
张须陀的友盟道宗任何一个小宗门全员出动,这点抵抗力量,怕不是弹指可破。
“代海寺的人听着,张将军有令,抵抗者杀无赦!劝尔等开门投降,否则天兵攻入,玉石俱焚!”
“我等与隋廷暴君不共戴天,想要让我等向暴君授首,无异于痴人说梦。”
居于门楼的赵磐龙看了一眼宇文萧萧,高声向门外的叫阵使者喝道。
“言者何人? 报上名来!”
赵磐龙正欲开口,宇文萧萧轻轻撞了撞赵磐龙的胳膊肘,娇吒道:“他叫什么,与张须陀有关系吗?倒是和你们友盟宝山道宗崔垚宗主有关哩,此乃你们友盟道宗宝山道门徒是也!”
赵磐龙暗道宇文萧萧厉害。虽而今眼目下,赵磐龙的确是与药王道宗弟子并肩作战之人,但若贸然于此刻暴露自己的身份,绝不是上佳之策。何况宇文萧萧此言一出,那隋军友盟宝山道宗,必定为了洗脱嫌疑,前来叫阵,当宝山道宗那帮人,看到是他赵磐龙时,倒是会立马好好去掂量他们自身有几斤几两。
接触之前,能少一个对手,是一个对手。
赵磐龙会心一笑。更暗用魂力,知会青龙魂玉中的鬼统领史万岁。
史万岁一听这来将是当年官场上的死对头张须陀,那尚是太子时,杨广的党羽,素与那不共戴天的奸贼杨素交好,登时怒喝一声,气冲斗牛,便欲施展其强大魂力,冲出青龙魂玉。
“要出来,找个义军附于他身体,然后是让你将魂阴兵发挥威力的时候了。”
赵磐龙的感念立即施以制止,旋即将而今眼目情况,悉数告知,史万岁这才心领神会。
“史某领受仙长法楪!史某倒要看看,这些篡帝位的家伙们,还有我那好‘同僚’,是不是生了熊心豹子胆!助纣为虐,谋朝篡位,致使天下苍生生灵涂炭!”
感念毕,史万岁领命,于神不知鬼不觉中,潜出了赵磐龙腰悬的青龙魂玉,夺了瓦岗守备义军中一人的舍,附上了他的身。
有了史万岁将魂阴兵的助力,这代海寺的防御兵力三面守御的兵力,才不是这代海寺留守的区区千人,何况他史万岁乃是鬼修,毋须和这些张须陀友盟道宗的灵力正道修士们一样,严格遵守天山太一道的虚谷子定下的各种清规戒律。
要知道,每一个鬼修接触到的魂经,其中心要旨便重在一个杀伐之道。
“欲取其魂,必让其亡!”
即便如此,鬼修亦并非全部均为嗜杀者,他们亦是拥有一套杀与不杀的准则。他们同样坚持着本身的道与义。
为何这天山太一道宗的十重镇邪塔会被赵磐龙而倾覆。
在这慢慢奉师命去应劫的道途中,赵磐龙略略是看得明白了一些了。
天下诸道,并非只有单纯的正邪,何为正?何为邪?不过万事的两面,犹如连体的双子,唯有所处立场不同罢了。
不是他赵磐龙让那十重镇邪塔倾覆,而是天道,要让其坍塌。只是过了他赵磐龙的一双手而已。
附身在义军一员中的史万岁,向赵磐龙点了点头。与此同时,那隋军的叫阵使者,亦是朝代海寺门楼上的重人冷笑了一声,悻悻然间调转了马头,迎着中军中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的将领去了。
赵磐龙虽未见过张须陀本人,却亦是暗暗知晓,张字帅旗下,在密林中的隋军,簇拥着的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想必就是张须陀本人了。
赵磐龙极目眺望。
但赵磐龙也没想到,此人正同样在以道力打量着他。
但见此人,正值中年,头戴一顶将军盔,盔顶插着三尺长的锦鸡长羽,精瘦的脸上,虽太远看不清其面部神情,但那一对山羊胡,倒是挺适合那张精瘦的脸,山羊胡笔直地垂于身着的镶嵌皮甲护心镜前。与其精瘦的脸不想匹配的,是矫健的身板。他手提一根丈余的长柄金瓜锤,这种特别的兵器,对于凡世常人,此种武器的装饰性,远远大于其实用性,但赵磐龙早有对此人有所耳闻,他虽在隋廷身为名将,但确是隐于朝堂上的大隐,一个修为高深之士,自然,惯用此等怪异武器,也就没什么值得奇怪了。
打量赵磐龙的道力,修为极为深刻。也难怪其能短时间集合十数个宗门为他卖命。
叫阵使者已至张须陀面前,翻身下马,跪于其前。旋即,宝山道宗的三角令旗摇动,崔垚与宝山道宗一众弟子,便立现在门楼之外,向张须陀施礼。
赵磐龙暗自好笑,微微侧身,向宇文萧萧言道。
“那就是你们药王道宗的旁支道宗——宝山道宗了。”
“我们药王道宗没这个软骨头旁支!”
“他们的身段也确实很软。等下由我出阵,萧萧就在旁边静观便是。”
随即,赵磐龙使出两仪飞仙流云步,飞身跃出门楼,足踏一道紫光,迎向了同样正利用身法赶来的宝山道宗崔垚及一众宝山道弟子。
“崔宗主别来无恙。看来崔宗主的双手好的差不多了。我曾经说过,若在与在下为敌,我宝山道宗金钰必定让你宗灰飞烟灭……”
赵磐龙以道力,向崔垚发出了耳语,带着嘲讽与威胁,传入了崔垚的耳中。
原本斗志昂扬的崔垚,闻言自是一愣,他这才发现,这守备代海寺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荥阳城内遇到的怪胎,赵磐龙!这赵磐龙话里有话,他眼珠子一转,登时计上心来。毕竟,对于他崔垚而言,他已经领教过赵磐龙的手段,何况化血蛊毒教圣使于昨日道销魂灭的消息,早已传遍他们友盟十数个道宗。原本他还难以相信药王道宗会有如此厉害的手段,现在看来,若是赵磐龙从中作梗,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
“这……赵……哼!孽徒金钰!还有脸来见为师!竟然为了药王道宗,背叛师门!”
崔垚脸色巨变,但他绝对不傻。他宝山道宗之所以加入张须陀,不过是想要向隋廷多要土地,布置自身势力范围,发扬其宗门,可不是真心为张须陀卖命,何况眼前怪胎赵磐龙有何种手段,早已领教过了。以他崔垚的修为,根本斗他不过。
若在丢了性命,与苟且偷生二者之间选择,他无疑选择后者。
“很好,在下知崔宗主深明大义,亦不想搅这趟浑水,现您很识趣的授予了我身份,在下已经知道崔宗主之意,交手之时佯装败退,我不为难你们宝山道宗任何一人。”
赵磐龙的魂力感念,拟合着他的声音,钻入了崔垚的神识内。崔垚自是心领神会。他暗暗于阵前向宝山道宗弟子下令,这些宝山道宗弟子本就知晓赵磐龙的手段,见来者是赵磐龙已心无战意,兼之能求得生路,自是无一反驳其宗主。
“宝山道宗与我已恩断义绝!我金钰从此不再是宝山道宗之徒!崔宗主和各位师兄弟,金钰得罪了!”
即已计定,赵磐龙自是率先冲向宝山道宗宗主崔垚。
那些宝山道宗弟子也配合着演戏,一个接一个踊跃护主,赵磐龙道力一起,那些弟子接二连三自空中坠下,崔垚也是假以施展出看家本领,以自身道体化作了巨大的土傀儡。
赵磐龙装模做样一番,崔垚也心领神会。表面上看似赵磐龙向崔垚打出一次重击,实则是崔垚主动卸去覆土之甲,看上去就像崔垚的护体傀儡术,被赵磐龙的劲力催破那般,层层剥解,崔垚故意捂住胸口,撞向赵磐龙释放的那一缕道力,向后飞去。
整个过程,崔垚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在隋军军阵中一片叫骂声和哀叹声中。崔垚是不由一阵暗喜。
“此逆徒已参悟无人破解的宝山诀!扯!逆徒,你听好了,张将军攻破代海寺那刻,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崔垚故意大声叫骂,随即带着一众宝山道弟子,狼狈逃离。代海寺的门楼上,不明就里的药王道宗弟子们,以及那些瓦岗义军,不由发出阵阵欢呼。
只有宇文萧萧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磐龙的演技,让本小姐都快信以为真哩!”
见宝山道宗居然被其宗门逆徒击退。这张须陀自是失望至极。旋即,张须陀举起了长柄金瓜锤,遥指向了代海寺。
那是一阵短暂的沉寂。
赵磐龙和宇文萧萧知道,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即将拉开帷幕。其余道宗,自然不会像宝山道宗那样容易对付,兼之张须陀治下的隋军两万骁果,代海寺中所有人,都不敢轻看,一一刀兵出鞘,拈弓搭箭,这一刻,周围安静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杀!”
战鼓一擂,隋军军阵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代海寺中众人,再无退路。
“放!”
代海寺一侧,梆子一响,稀稀拉拉的箭雨,便自院墙上飞射而出。但对于两万隋军骁果,这代海寺中少的可怜的弓箭手,哪足以利用这种程度的飞矢,抵挡这样众多步军的推进,一架架攻城云梯,已经被攻城步卒架在了院墙上。
而十余宗门也护住了张须陀,开始向代海寺正门推进,那集合在一起的强大灵力威势,很快就将宇文萧萧与药王道宗余下的十名弟子的灵力威势给压过。唯有赵磐龙的两仪道力威势,勉强与这十数个道宗弟子的灵力威势抗衡着。
借助赵磐龙在代海寺正门与隋军道界众人相抗之际,这史万岁召唤出了将魂阴兵。
一道道黑烟,现在了院墙内外,在史万岁鬼奴将军胡青云的引领之下,出现在魂力阴兵召唤阵中。
很快,隋军单方面的碾压,逐渐演变成了人鬼之间的互杀,一时间,代海寺内外,血肉横飞,魂力四散。此种情况,远远超出了张须陀的预料。
“别来无恙,张将军!”
“你是?”
张须陀循声望去,那神态似乎将张须陀的记忆拉回了久远的曾经。
“贵人多忘事。同为一殿之臣的我们,记忆应该很深才对吧?”
“你是……当日,你不是被……”
“老夫被当场斩杀于朝堂之上,现在想起来,还多亏了杨广,杨素,还有尔等。不知道这次见面,算不算老夫在向尔索命?”
史万岁低吟一声,那瓦岗义军天灵盖骤然爆裂开去。现出了史万岁的真身。史万岁已经化形为当年的相貌,浑身穿着与张须陀相似的将军装束,只是张须陀的盔甲闪烁着灵力之光,而史万岁的盔甲,确是闪烁着阵阵漆黑的魂芒。
“你是……你竟然是史万岁!你居然是地煞阶鬼修了!?”
张须陀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他从未想过,在这代海寺之战里,居然出现了他曾经最为忌惮的仇家。论带兵打仗,这史万岁威名在外,乃文帝时代的一代名将,夺走了本应属于他张须陀的名将光环,他幸得杨广和杨素赏识,又利用史万岁功高震主,巧妙激起了文帝的杀心。正是因为史万岁死后,他才能展露头角。想不过,时过境迁,他们竟会在这里以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相遇。
“尔等嫉贤妒能,翻搅朝政,窃取先帝基业,令忠臣蒙冤惨死,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做个了解。看看我们俩谁才是这个时代真正勇武之将!”
史万岁感念之音未落,一声尖锐的响镝,自西边隋军辎重所在的营地传来。
终于,李密也现身了。
这是李密一部瓦岗军发起进攻的信号。顺势摘桃子的家伙,对于从后包抄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