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龙,磐龙……”
赵磐龙睡眼惺忪。只是下意识地回应呼唤。
“爹爹……我还要睡会儿……”
“磐龙,磐龙……”
语气,仿佛如落于颜的爱抚。
突然,赵磐龙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一惊,陡然睁开了眼。
赵磐龙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爹爹赵义臣。虽然赵义臣的身影,在一片混沌之中,略微飘忽,但其英武之相,一如往日,他仍旧披着那身母亲为他缝制的红色战袍,贴身的亮银甲上,银光熠熠,美髯飘飘父亲本就身形高大,威风凛凛的样子让赵磐龙是登时抖擞了精神。
惊讶间,带着激动!
“磐龙,爹爹说过,春来即归的!爹爹现在,不就回来了吗?”
复杂的情绪,冲击着赵磐龙的心,在心被情绪填满之后,仿佛一种力量,自他胸腔,喷涌上了出来。
“爹!您骗我!我日日望着爹爹出征的道路。是朝思暮想,爹爹的归来!可儿等来了的,却不是您呐,是屠灭赵家村的血雨腥风!”
直到赵磐龙再也忍不住!情绪化作激闪的泪光,倾泻而出。
“傻孩子,哭啥?爹爹说过的,定会做到,又怎么舍得骗你呢。爹爹一直都陪着你的呀。”
“你骗人!骗人!”
赵磐龙虽然嘴上这样说着。身体却非常诚实。
他情不自己的,猛地张开双臂,旋即,快步上前,想要给他父亲赵义臣一个熊抱。
两臂合抱那刻,本应是爹爹胸怀的温暖。可现实却是耳边吹起的呼啦啦一阵空。
冷不防地,赵磐龙扑了个空。待他再抬首看时,赵义臣仍在他的眼前,神色变得严肃。
“为何拒儿于千里之外!?”
“别抱我!爹爹曾交代过,你一定要守好先皇遗物,你的玉佩呢?”
“玉佩……玉佩在这里啊。”
赵磐龙伸手想要去摸,将卧鱼玉佩传递给他的父亲,然而却发现,他的腰间空无一物。心下突然大骇。
“莫非……”
赵磐龙突然顿悟。
他终于在那一瞬,看清了父亲的面孔。面对他的,不过是他父亲的一缕久久不愿散去的感念,还从他深邃的眼中,读出了他未曾看到的景象。
仿佛过往的一切,统统涌入了他的脑海。一切真相,似在两人目光相对中,豁然开朗。
直到他父亲的影子,渐渐化为尘埃。
亦就是在那一瞬,周围光景便登时破碎。随后赵磐龙感受到的,是一股极强的煞气,骤然袭上了心间。
那是一双阴邪的目光,来自于他的背后。萦绕耳边的,还有未曾听闻过的邪魅耳语。
他猛然回首。
不安的氛围,令赵磐龙虎躯一震,却登时一股钻心的痛,自四肢传来。
赵磐龙骤然惊醒。
一股恶寒便袭上了全身。
他被绑在一桩巨大的锁龙柱上,不着天地。
“此是……”
寻思间,赵磐龙的目光警惕地四处打量着。
只不过,再片刻之后,便露出了微微一笑。
“不过如此。”
之所以动弹不得,乃是因为他四肢均被荆棘形状的铁链捆住。
只不过,此等凡物,岂是能束缚住他赵磐龙的。
尽管,这锁住四肢荆棘状铁链,均被施以了较为高深的陌生道法。
但这些道法。却是以单纯的灵力,化成的禁锢力量。若是在以前,他以人才金行的灵力正道修为,想要对付这种禁锢之术,必定是不可能。
但从两仪天书中悟得的高深道法。还入了破界之境。这种程度的道术,固然是高深,但仍不是他这破界之境的对手。
他心念一动,这荆棘铁链,登时被挣的粉碎。足下升起一阵七彩氤氲,便将赵磐龙稳稳托起。
毕竟,他丹海之上,此时的两仪玄晶,如日中天,七彩之芒,是璀璨无比,那出海蛟龙,更是身强力壮,盘旋在两仪玄晶之侧。丹海内的此象,便是两仪之道道根的稳固之征。
赵磐龙不由,目视起四周。
他身处之所,乃是一密闭的宏伟建筑之内。这建筑的内部,均被四周壁绘的阴阳之眼监视着,那之前感受到的极强煞气,正是来源于此中壁绘。
“妙玲,妙玲呢?”
赵磐龙一想到妙玲,登时便心生不安,更大感不妙。毕竟,此种极强的煞气,虽无法对他赵磐龙有所损伤,但对于妙玲的鬼道修为而言,却是绝对的凶险。
以八卦之位,太极之相分布十处巨柱阴影,登时涌入赵磐龙的眼。
那是十根巨大的锁龙柱。先前自身受困之柱,乃正好是八卦太极种的极阴之眼,更为秽息之位。这十根锁龙柱上,均被施了道行修为极高的灵力道术。除开坤位锁龙柱,似困有一男人,其余锁龙柱上是空无一物。
也就是说,妙玲并不在这里。亦或是……
“妙玲!妙玲!你在哪里?”
赵磐龙的神识,匆匆扫向了玉中境。
可是却被一道强大的壁障,给切断了感应。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腰间时,方才发现,除了一身残破衣物,哪还有什么青龙乾坤玉。甚至就连玄木送他的金灵丹,以及随身行囊,均被人取了去。
赵磐龙的心,是猛然一沉。方知先前父亲的最后一缕感念,不仅是要告诉他过去曾经发生的故事,亦是想要提示他置身险境。
赵磐龙不由怒火中烧。
他趁势纵身一跃,稳稳落于锁龙柱下的大殿之中。落地那刻,脚下传出微微空鸣。
“仙长救我!”
嘤嘤的哭泣声,在赵磐龙落地的那刻,从赵磐龙头顶的坤位方向传来。
“谁?!”
赵磐龙于怒目间循声望去,落在了坤位锁龙柱上。
呼唤之人,正是同样被困于锁龙柱上的那个男人。准确的来说,这男人是一道已经极度模糊的魂体。
“我乃敦煌守卒史万岁。求仙长助我脱困!今被困于此,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赵磐龙本没空去搭理。他只想尽快离开此处,去寻妙玲。但从何处寻起,亦是毫无头绪。
既然这道魂体有求于他。料想不会有所危险。何况这敦煌守卒史万岁的名号,他也曾有所耳闻。既然同困于此,相助倒也无妨。
“可是大破步迦可汗的史万岁前辈?”
赵磐龙这一问,让魂体不禁发出了呜呜悲鸣。
“正是。我因杨广杨素妖言欺君,被文帝暴杀于朝堂之上,虽列数罪,忠心不灭,只能以一缕怨魂,潜回敦煌,不过妄念以魂体,继续为大隋镇守西域……”
没等史万岁说完,赵磐龙便运起两仪之力,困住史万岁的荆棘铁链,便应声而破。他不想去听这个魂体鬼修的故事。
“史前辈自行离开即可。”
“这前辈称呼,我史某实不敢当,我史某还有一请……”
“抱歉,史前辈,我还要寻人。”
赵磐龙皱眉,此刻的他是心急如焚。
“仙长是痛快人!我史某虽不才,却有意助您一臂之力。”
“以在下的神识,亦无法扫穿此处壁障。定是一个法力高深的贼子,在我精疲力竭之时,趁人之危,起了歹心。现在我尚且困在此处。前辈一鬼煞初期能帮到什么忙?”
赵磐龙语速极快。连个正眼都没有去看史万岁。只是用着堪舆之术,试图寻思着脱困之法。
可此处却极为诡异。虽这锁龙柱于肉眼之下,并未有任何变化。但是赵磐龙却发现此锁龙柱下所处的方位,却无时无刻不在急速变化。这方位的变化,亦如旋转的车轮一般。
“仙长有所不知。堪舆之术,史某认为在此地毫无用处。”
史万岁再言道。赵磐龙这才回身视之。
“噢?看来史前辈熟悉此地。愿闻其详。”
“不着急了?”
“着急也没有用。在下只是感觉此地颇为怪异。而且异常坚固。甚至能阻断感念。仿佛这里就像是某种与现世隔绝的结界。周围是数不清的灵力禁制,尽管以在下的修为,可以逐一破解此处灵力禁制,但是此处最为诡异的,乃是这些禁制组成了一个各种变化的大阵,要逐一利用修为破解一个个禁制,怕不是头发白了,都破解不完。”
赵磐龙一口气将神识所得讲与了史万岁听。史万岁是不住的点头称是,言语间,史万岁对赵磐龙是露出了钦佩的目光。
“熟悉谈不上,但史某与仙长都有共同目的。史某被锁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在下赵磐龙,因道侣被掳了去。实不相瞒,正因太过着急……话说回来,前辈先前可曾见过一个女鬼修。”
“女鬼修倒是有,不过……”
史万岁无奈摇摇头,指向了坎位锁龙柱,锁龙柱上,除了紧锁的荆棘铁链,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赵磐龙捏拳,一道两仪之力,直接朝坎位锁龙柱打去。一时间,锁龙柱与两仪之力相撞,发出嗡嗡轰鸣。
“仙长别着急,虽史某不知你询问何人,但必定不是那锁龙柱上道销魂灭的女鬼修。料想赵仙长所提之人,是吉人自有天相。故老夫问是何修为?”
“阴魂后期。”
“虚惊一场,那必不是了。”
“为何?”
“其一,这道消魂灭的女鬼修,乃是祁连鬼婆,史某料想不是赵仙长所寻之人。其二,此地唤十重镇邪塔。阴魂后期的鬼修,是没资格被投入到这第十重来的。要知道,能享受到锁龙柱的人可不一般。乃是他们太一道眼中穷凶极恶妖道……”
“我们置身在天山山脉?”
“正是。”
赵磐龙心中一惊。对于这十重镇邪塔,他赵磐龙在五老峰时,便早有耳闻。
此塔,相传乃是太一道宗门的祖师爷璇玑子所造。
赵磐龙心中一惊。对于这十重镇邪塔,他赵磐龙在五老峰时,便早有耳闻。
此塔,相传乃是太一道宗门的祖师爷璇玑子所造。
这璇玑子的传说,在灵力正道大小宗门,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连他赵磐龙的师父全真子,在提及璇玑子时,亦是感叹望尘莫及。听师父说过,这璇玑子的道术,似乎早超脱了天才大道,就连其羽化所斩下的三尸,其修为也在他师父全真子之上。更为厉害的,好像璇玑子亦是精通至今所有宗门都未有参悟的两仪之道。更有传闻,这璇玑子还拥有更为逆天的道法。也许那逆天的道法,就被称为:太一之道。只是不知出于何故,太一道内所授之法,仍旧是灵力正道。就算是不传之秘,亦不过是《阴阳生死劫》罢了。
虽然璇玑子已经羽化登仙。但传闻璇玑子斩下的三尸尚在,兼之太一道坐拥两仪地脉,有着其他宗门突破修道境界所需要的七彩华韵,其宗门在不仅人才济济,更有青龙,玄武,白虎,朱雀,太一五殿长老坐镇,此五殿长老修为出神入化,对于其他宗门而言,太一道宗门所言既是天道公理。
也难怪史万岁会说堪舆之术,在此地毫无用处。
赵磐龙正寻思间,史万岁旋即指向了十重镇邪塔的壁绘。
“赵仙长你看,这周围壁绘,相传乃是太一道天才大能所设之禁制,唤镇邪化魔眼。即然这道符印,被视作化魔,那自然是魔才配得上用此道法。像阴魂后期这种修为实力,太一道宗门内的修士,怕是瞧不起的。即便捉来,也不会劳神费力将她锁到这第十重来。也许锁在其他九重里。”
“像阴魂后期这种修为,能在这镇邪塔里坚持多久?”
赵磐龙急切相问。
“若是这第十重,一旦上了锁龙柱,恐怕阴魂后期的修为早就道消魂灭了。若是其他几重……”
史万岁叉手言道,似想起了什么,又于抬手握拳间,以拇指托起下颚,寻思片刻。
“虽各有机关禁制,但老夫观其目的,似困而不杀,至于为何如此,史某亦是无法参透……”
“史某自大业十年深冬被擒,如今修为被这锁龙柱消耗成鬼煞初期!”
没等史万岁说完,赵磐龙便瞪大了眼睛,打断了史万岁的话。
“你刚才说什么?”
赵磐龙的言语中,满是困惑。
“史某说阴魂后期上了锁龙柱,怕不是一时三刻便道消魂灭!”
“在下是问,您是大业十年被擒的?大业十年深冬之事?”
“正是,史某实在不知为何赵仙长在意这个日子。”
“在下被困于此处有多长时间了?”
“并不长。也许是两三天,亦或许只是数日而已。”
赵磐龙陡然间,是大骇不已。虚空隙与玉中境中经历的一切,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仿佛辞别师父全真子下山不过是数天以前的事。
“实不相瞒,在下以为现在是大业九年盛夏时节。”
史万岁起初,是怀疑地看了看赵磐龙,只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旋即又略微点了点头。
“看来赵仙长亦是有大机缘之人,也难怪……恍然间若一瞬,唯有《将魂阴兵》中提到的一处名为虚空隙的秘境,方能做到。赵仙长既然有能耐穿过虚空隙,史某有十足把握能出得了这十重镇邪塔了。”
“《将魂阴兵》?”
“正是,赵仙长有大机缘,史某也有一些机缘。此《将魂阴兵》,则是在下鬼道修为的机缘了。说来惭愧,当日身死于朝堂之上,身为冤死之魂,鬼差不拘,入地无门,史某只能化作飘渺游魂,悲悲戚戚回到敦煌,于敦煌一处密穴内,寻到了一种名为《将魂阴兵》的奇术。此术不知何人所作,却非同小可……”
原来,这史万岁之所以鬼道修为进步神速,全赖《将魂阴兵》这种鬼道修行秘法。据他所言,此种秘法绝妙之处就在于鬼道共修。类似于道经所谓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他通过此种秘法,拘役世间怨魂,以为将之道,练魂成兵。何况敦煌一地,汉匈混战,连年是兵荒马乱,魂力于此间是唾手可得。通过此种以将练阴兵,阴兵以养将的方式,这阴兵数量一多,自然这史万岁的修为是一日千里。
也正因如此,史万岁修炼鬼道的动静太大,引得了太一道宗门的注意。虽以阴兵诛杀毫无道术的匈奴,是绰绰有余,但面对这样宗门的围攻,亦是羽翼未成,难以招架。
“所以,你的机缘也成了你与太一道的恩怨。”
“正是……
史万岁说到此处,已是摩拳擦掌。纵是面相相当粗犷,犹如古之恶来。但若论道术,却也算上见多识广。原本,赵磐龙根本无意搭理史万岁,即便是出手相救,也仅是出于举手之劳的考虑。可就在得知史万岁的功法之后,也是忍不住赞叹《将魂阴兵》的神妙,别看这史万岁如今只是一个鬼煞初期的鬼修,一旦出塔,必定会以神速突破到地煞阶段,何况他对于这十重镇邪塔颇为熟悉,也的确够格成为他赵磐龙不小的助力。
想到此处,赵磐龙暗自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史某观赵仙长所用功法,不似魂力邪道,亦非灵力正道,照理说不应该会被投入此处才对,除非是赵仙长与这太一妖道曾有过节?”
“瓜葛没有,仇倒是多了一分。对了,前辈,可认得是何人将我投于锁龙柱上。”
“正是擒在下的人。天山太一道白衣修士,号称伏魔秀士虚谷子。”
“我看这厮伏的不是魔,盗宝才是真。才不是什么秀士,倒是个实打实的伪君子!”
赵磐龙一听名号,便已知是何人。这虚谷子听说是太一道宗门宗主最钟爱的首徒。正因如此,其名早已在灵力正道的各个宗门里传扬。虽不知今夕何夕,但在他赵磐龙尚在五老峰修行时,便已闻久闻其名。道界中流传着伏魔秀士虚谷子种种奇闻轶事,义行善举。现在看来,赵磐龙不禁对这种种传言,是阵阵作呕。
“咱们出去以后,就上妖道宗门,去问个明白!”
史万岁以拳击掌。登时爆出了一阵魂力黑芒。尽管,他修为已被锁龙柱削去了一大截,而且还无阴差楚怀那样的通地之眼。但就这苍劲的一击之威,便已经很好证明了他巅峰时期的能耐,怕是根本不逊于阴差楚怀半分。要知道,这史万岁是练魂将兵,那楚怀则是拘魂归冥。若论其魂力功法之用,自是会遭修道之人忌惮。何况,以魂力为邪秽之力的这种思维,早已烙在了几乎每个修习灵力正道的修者心中。
抛开目的论正邪。愚蠢至极!
赵磐龙所修的两仪之道,已经让他看穿了正道的本质——不过是画地为牢!即跳不出观念之牢,就算天才大道又如何?何况是灵力正道最大宗门里,竟还是出了这借口降魔伏妖,替天行道,却暗地做着盗人宝物勾当的败类。
“何必那么麻烦,此塔历经岁月无数,天知道那虚谷子锁了多少道义之士。纵是妖魔鬼怪,亦分正邪。而今,此塔之用,显然已背离初衷,留之何用?不如一毁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