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救救我……”
意识模糊的青裳,半睁着双眸。来自左臂刀伤的剧痛,令她早已呼吸急促。
原本,她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却被官军一巴掌撂倒。
“哈哈哈哈,小娘子,着什么急呢!”
邪笑声声,官军早已将他围住。
她又羞又恼,本想着起地上的刀,却被眼疾手快的官军,是死死踩住了刀背。
紧跟着又是一个耳光。
青裳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是连死都做不到。
她的心中,唯有悲愤。
左臂的伤口,想必已是深入骨髓。刀上想必是被涂抹了金汁,那伤口里,仿佛有虫子在撕咬。
她每动一下,左臂便袭上头一阵阵钻心剧痛。
她正被百夫长像马一样骑着。
唯有屈辱的泪水自眼角滑落,落在了她陷入泥土的手背上。强撑着她活下去的,只剩下最后一点倔强。
“皇帝老子御马,我御女!”
那百夫长如同一头暴戾的野兽,就在她身后肆意咆哮,那满是黑泥的手指,疯狂撕扯着她身披的青衫。那些立于他身旁的属下,更是猖狂肆意地笑着。
盔甲的冰凉,贴触着她背部的肌肤。像是千斤重压,压于她的身上,她想要反抗,却几乎动弹不得。
像是提线木偶,唯能任人摆布。
她仍旧拼命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百夫长自身后抱住了她,锁住了她大腿以下关节。
“哟,瞧瞧,细皮嫩肉的。摸起来像——像泥鳅!”
耳畔,是步军们的嘲笑。此刻的青裳,早已羞愤难当。那些步军的眼中,只有欲望的贼光。
“谁能救救我……”
一双污浊不堪的手,不规矩地侵入了她不整的衣衫下。
质若脂膏般的肌肤,被漆黑的指甲划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
肆意地抚摸,让她厌弃自己的身体。
就在那刻,她想要咬舌自尽。
“给我住手!”
那话音未落,百夫长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像是遭遇了雷劈一般,登时僵在原地。与此同时,来自周围的笑,也戛然而至。
失去压制的青裳,惊恐的翻过了身,下意识护住了胸口。
但目光,却落在了一柄乌黑的精钢枪头上。它带着喷涌的血柱,刹那贯出了百夫长的左胸。这百夫长的表情,仿佛凝在了他坏笑的那刻,可逐渐张大的嘴巴,似乎想要呼救,可喉咙却再不听使唤,唯发出无力的“咕咕”声响。
百夫长以跪姿,死在了青裳的面前。
那张扭曲的死人脸后现出的,是一个身着破旧湘色布衣青年。尽管他的脸上,沾染着泥泞,面部轮廓上长出了未经修剪的胡茬,就像急于破土而出的春草。但这并不能挡住,他眉宇之间流露出的英气与怒火。
他目光一扫周围,拿起兵械的步军便被他的眼神,给吓得直接后退了一步。
“这人……”
“是……是……是鬼吧……”
“好大……胆子,竟敢伤大隋官军。报……报上名来!你是何人!”
“先皇之臣赵义臣之子,赵磐龙。”
赵磐龙冷冷答道。他闭上眼睛,只是一抬手,那柄乌黑的精钢枪,便化作一道黑气,从百夫长尸体上自动拔出,稳稳悬在赵磐龙的摊开的掌心上。
“什么,我没听错吧?”
“你当然没有听错。不过错不错都无所谓了。你们行下如此之恶。是罪无可恕。”
“哈哈哈,好你个赵磐龙。你很好,你很好!不过一逆贼之子!你的脑袋,我们兄弟要定了。你杀了卒长,休想让我等陪葬!”
赵磐龙要听的,正是这伙步军说的这句话。好歹让这些人也死得明白。
这叫青裳的女子,尽管只是绿林中人,但胸怀之义却值得赵磐龙钦佩。何况,赵磐龙此次下山,就是为了应劫。既然命中注定,那必然只能一切随心,额外泛滥的道心,自是不需要的多考虑的。何况,他赵磐龙内心极恨这大隋官军,要知道,赵家村上上下下几百条生命,都被这些虎狼之徒给夺了去。特别是此等淫邪之徒,这让他赵磐龙,是不禁联想到了妙玲巧玲生前悲惨的遭遇。
妙玲巧玲对此,自是不肯言,甚至不愿意提及,但她们的想法,岂是赵磐龙不知的。
想到此处,赵磐龙是怒火中烧。
既然决定要救这叫青裳的女子,就已经明白了此番不得不造下恶业。
杀掉了百夫长,意味着这些什长,伍长,按律当斩。他也清楚,青裳是已然受辱,若不将这些官军斩尽杀绝,像青裳这般侠义女子,岂堪忍受这般屈辱?
想到此处,赵磐龙扭曲的面容,变得如同杀神一般狰狞。
“正好,只有你们死了,才能还这位侠义女子名节。”
“你这个妖道,我等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你本可不来管这样的闲事。”
步军中早有一人,是按捺不住。他捉刀想要向赵磐龙劈来。可就在他举刀的那刻,赵磐龙的身上,竟然散发出了一种漆黑的气息,如同一条无形的手臂,扼住了那名步军,那强大的魂力登时将这步军的手腕给直接拧断。
“你们最好一齐上。”
赵磐龙对于自己如今拥有此等能力,也是吃了一惊。这鬼修修为,一旦精进到一定的阶段,这些全无道术的步军在他赵磐龙眼前,根本就如同蝼蚁一般。
可以这样说,若只有人才金行正派道术修为,要对付这近百步军,招架之功尚有,但要轻易抽身,仍旧是有些困难。
但现在的他,已是魂力鬼道阴魂后期,乃阴魂巅峰之阶,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面对这些官军,他赵磐龙就算只是拥有灵力正道的人才金行初期,亦可独立应付,何况现在的他,连魂力鬼道的修为也已经与巧玲妙玲两姐妹是不相上下。
如今施展魂力的那刻,赵磐龙已经感受到了魂力鬼道的实力。
此种修法竟有这等能力,足见灵力正道宗门,对于鬼道的理解,似乎是偏颇的。
他暗自庆幸,初来赵家村时,他谨慎的行动与选择。若当时在地脉克制他道术的条件以及对鬼修的误解,怕不是有多少个他,都不够死在妙玲巧玲两姐妹手里的。
“好生猖狂!兄弟们,抄家伙,给这妖道死!”
将赵磐龙与青裳包围在中心的这些步军,一齐呐喊起来,五花八门的兵器,是自赵磐龙的上中下三路,一齐攻杀而来。但赵磐龙却根本没有躲闪之意。
但见他微微闭目。旋即是阴风一卷,身周是邪风之寒,让这些官军是胆寒心惊。
这是一种突然袭上了赵磐龙心间的——杀伐快意。在修行灵力正道的修途里,过于拘谨的赵磐龙,亦是从未体验过。
也许是魂经,动摇了赵磐龙的道心。
乃至此刻的赵磐龙根本无法控制自身的情绪。
原本悬在赵磐龙的掌心上精钢枪,本就是由魂力化形!何况赵磐龙的杀伐之心升起那刻,它是变得尤为狂躁。仅是一瞬的功夫,这魂力化形的精钢枪伸长到了一丈八尺,其邪威彰显,唬得那些手执凡兵的步军,是瞠目结舌。
舞动中的魂力化形精钢枪,犹如一条漆黑的大蛇,喷吐着漆黑蛇信。
这枪,已经不再是曾经以人才金行初期,幻化的那柄朴实兵器。
“红尘沾衣,杀戒即开。不坠魔,何登仙?”
魂经所言,在赵磐龙胸中涌动,激荡着赵磐龙本已心生的单纯杀念。
这杀念,更是让聚集于身的魂力,其中所蕴藏的孤魂怨念,于瞬间,得到了满足。原本空荡荡的道心,就在那刻,被一种强烈的满足给填满,杀戮之欲便是手执之枪彰显的邪威。如同一只被释放出凶兽——饕餮。
就在那一刻,赵磐龙仿佛悟到什么。
即便饕餮的杀戮之欲,正吞噬着他赵磐龙内心曾经种下的道果。
如今的赵磐龙,其丹田,就像墨染清水,变化万千。但他更觉,这才是一种道,正如八卦有乾坤。有阴必有阳。
只觉他脑海中是灵光一现。甚至腰悬的玉佩,也受到了赵磐龙感念的某种支配。
赵磐龙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来不及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见,那腰悬的卧鱼玉佩,突然爆发出一圈森森黑气构筑的结界。活脱脱将他的内心所想,丹田之景,是直接具象。
那涌动的黑气,在二人身边,勾勒出内与外的界限。被释放出的魂力,似在涌动,又像在燃烧。
赵磐龙知道,这便是两姐妹传授给他的极恶焚影之道所蕴藏的魂力道术。
那就是一圈阴魂阶的护身阴焰。
这焰火与寻常凡世之焰,截然不同。没有炽热,却是极为阴寒。
结界之外的光景,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
青裳怔怔地望向赵磐龙,丧失了血色的唇,轻轻地一张一翕。
“心生的道术。”
青裳哪里见过此番光景,这等光景,于她而言,自是惊心动魄。
声未落,但见激烈的光闪,自四面八方涌动,闪烁起来。这些光闪,似带着不足道的力量,妄想突破这森森黑气构筑的结界。
那些光闪,正是来源于被结界阴焰焚灭的凡世兵刃。
这些步军所执兵器,哪会是这强劲魂力的对手。
就像轻木碰到了焚焰,亦如同飞蛾在扑火。更为要命的,是这阴焰与阳焰类似,却无法被寻常之水浇灭。
纵是阴郁的天空,一时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下,激雨于瞬间,瓢泼而下。
阴焰顺着这些步军所执兵刃,四散传导,蔓延。一时间,阴风呼啸之声,雨落无情的哗啦声,雷鸣电闪之声,与结界之外的哀嚎声,一齐灌入了结界中的二人耳里,化作了一道诡异的隆隆声,直扑云霄而去。
青裳花容失色,用尽气力,掩住了耳目。此刻的青裳,再无半点女侠的傲气和坚毅,赵磐龙的身边,唯有羸弱颤抖的幽闺弱质。
若无凡世兵荒马乱,这叫青裳侠女子,不应该涉足这穷凶的江湖。赵磐龙的眼,唯有对官军的杀意。
这是新账与旧账。
还有觉醒的魂力,浸染着赵磐龙的内心。
灵力正道与魂力鬼道仿佛同时纠缠在一起。不再如同过去那样绝对。
就像日与月同升;就像晴空突现霹雳;仿佛乌云遮住了阳光;还像枯木遇见甘露。虽说就像矛与盾一般截然相反,却又像矛与盾一般存在。
“焚影烬灭!”
魂力构筑的阴焰结界,登时自内而外爆开,化作团团魂力之阴焰火团,砸向了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的大隋步军。挥舞的魂力精钢枪,是五步杀一卒,如镰刀割韭菜。沐血中的赵磐龙将这伙大隋步军,是悉数斩尽,一个不留!
“鬼……鬼啊……”
最后一个步军怔怔地看着赵磐龙,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直到赵磐龙绕回青裳身边,看到了早已昏过去的青裳。
赵磐龙的心,才从杀伐中,猛然惊醒。青裳的容颜,就像暗夜中的一缕微光,洒进了赵磐龙空虚的内心。
他这才俯身,抱起了青裳。
青裳尚余的体温。
她身体的温度,仿佛化作了雨后天晴的暖阳,照进了幽寂的荒谷。
赵磐龙只是凝视着她。
激雨早已湿透了二人的衣衫,像是老天的恶念,觊觎青裳的容颜,想要迫不及待将之带走,带走这柔软的身段上,尚存的体温。
青裳的左臂,赫然一道深深伤口映在赵磐龙的眼里。
赵磐龙知道,青裳的时间,恐怕不多了。若无法及时施救,等待她的,唯有一死。
若岁月静好。
这叫青裳的侠女子,应是闺阁中的弱女子。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青裳——枕上雪,搭红尘。朱唇启,皓齿露,沉香缭绕,面铜镜,青丝静梳,秉红烛,女红细作……
自青裳伤口流淌下的鲜血,染红了赵磐龙的臂膀。
“妙玲,巧玲!人命甚危,快来助我!”
“妙玲,巧玲!人命甚危,快来助我!!!”
赵磐龙站在赵家村山岗上,呼唤起两姐妹。
“悲哉,惜哉。染鬼道,劫之始。奇哉,妙哉。金火虽克,正邪却互融了……”
棋盘峰上,全真子眺望向北方。目光落处,云海里黑云涌动,电光翻滚。玄木也随全真子望着这诡异的景象。
“师父,莫非金钰师兄有难?”
玄木紧张地问道。
“暂无难,却有难,但红尘羁绊,却司命之所属,噫,这实属无奈。造化弄人呀,可叹,可叹。”
“老头,你碎碎念个啥?我就不懂你们这些个糟老头子,念叨个不明不白!?”
在听到了师父之言后,玄木是抓耳挠腮,急了。
“为师在感叹,本门之劫,也是快来了。你看,这不是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