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说完,便微笑着向下挥了挥手,那些黑衣卫如来时一样,径直走了出来,便将那些大家根本没看到里边是什么的棺材又扛了出去。
谢祖江根本没有考虑便回身一巴掌拍在了谢小鱼的脸上,几乎是老眼含泪,用一种极其痛心的语调道:
“原来是你这个孽畜?!是不是去年底,你与你四叔家里争抢一块山地的事情?那次你被你四叔抢白几句,就此怀恨在心,我本以为都是自家人,到底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你怎么?!……竟敢做出了如此丧尽天良之事!雇凶杀人!你可真是做得出来。我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来人!将谢小鱼押下,容后再审!”
谢家的护卫对付黑衣卫,墨家军那是老鼠见了猫,对付个把自己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当即,一队护卫便将傻了眼的谢小鱼押了下去、
那谢小鱼话一出口便已经知道自己完了,当真事到临头,他反而倒是变得机灵,也洒脱了。
他对着护卫微微摇了摇头,根本不用别人押送,甩了甩袍袖,回身对着谢祖江深深一揖到地,声音诚挚而动情:
“老祖息怒,这全是小鱼一人之过。小鱼只是看不过那几家的家主嚣张跋扈,又不服管教,才想着要教训他们一下。可谁知道却正好赶上了洪水。大概是派去的人与几个叔叔起了冲突,才会令得他们下了毒手,这全是孙儿一人之过,万乞老祖不要为难旁人,如今区鄂正值多事之秋,还是团结一致,度过难关才是正理。切莫听那小儿的挑拨离间。坏了咱们自家人的感情。”
谢小鱼这一番话说得倒是慷慨激昂,一派坦然。让人看不出一丝作伪的迹象。
这个时候墨离才算是正眼瞧了瞧这个胖子,心道,或许之前这谢家老祖选这个谢小鱼做自己的继承者,也不是全无道理。
想归想,事情还是要做下去的。谢小鱼被护卫带下去的时候,还特意对着那些个失去亲人的旁支跪在地上表示了他的悔恨之情,以及对那些意外的惋惜和痛心。
这一番唱念做打下来,却是让墨离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虽然料想到谢家不会被他这么一下子就打倒。但至少让他们造成混乱还是应该达到的。
可他没想到。这个谢小鱼最后这一手玩得却很漂亮。他是少族长,身份够高,份量够重,由他一力承担的话,这怨恨和嫌隙虽然种下,但时效却被拉长了很多。
相比起当场就出现混乱的场景,谢家只损失了一个谢小鱼,就给自己赢得了时间,这一点上来看,却是谢家赢回了一局。
谢祖江果然不愧是老辣果断的老狐狸,他根本没有给墨离继续追击下去的机会。他直接大声喝问道:“墨王殿下一来就不断揪着我们谢家的事说三道四,却不提一句祭祀之事。如今湪江依然洪峰肆虐,雨神也始终流连不去,殿下的爱民之说,难道是欺世盗名的借口吗?还有那本该祭江的花神,便是殿下强收了才引来了山洪,令区鄂化为了一片泽国,如今为了平息水神之怒,也请殿下不要置我区鄂的黎民生死与不顾,尽快交出花神,如若不然,便是殿下你草菅人命,视庶民为草芥。配不起你那爱民之名。您是王爷,又有强兵,小民自是对你做不出什么,但也请到时候尽快离开区鄂,以免让这湪江中逝去的英灵们不得安息!”
谢祖江口才不错,他大气不喘滔滔不绝地说完了这番话,便气哼哼站在了一侧,老眼之中不断闪动着精明狠戾的光。他就不信了,那个眼看着被这洪水淹死的人,还能再让这墨离变出来不成。
只要咬死了这个,让对面这人爱民之名再也不复存在,之后再配合着将这人赶出区鄂,那他谢祖江就算是完成了对方交代的任务,那白花花的银两和汉水支流的唯一霸主就还是自家。谢家的一切荣光都将恢复,并会继续发扬光大……
谢祖江一边憧憬着谢家未来美好的前景。一边像是盯着一只猎物一样的死死盯着对面高高在上的男人,眼中更是露出了一抹兴奋至极的光。
“谢祖江,你敢!”墨离的声音里满满的全是威慑和冷意,对上这么嚣张的谢祖江,让墨离心中涌起了层层的杀意。
这一刻的墨离已经不想再跟这个人废话了。要弄出一个洛水兰很容易,那本身也不过是一个莫须有的人,可他偏偏就不想再跟这老头儿斗下去了。
因为他的无耻和嚣张,令骄傲的墨离生出了将这些男男女女的衣冠禽兽马上,立刻,统统,变成尸体的**,他的血液里开始叫嚣着让这里变成一片地狱,让这奔腾的湪江水变成一片血色的汪洋。
眼看着墨离的眼眸开始充血,两手紧握,肖旃却也开始兴奋莫名,她早已不耐烦这些人的逼迫和大胆,恨不能立时将这些人结果在眼前了……
“谢家人真够无耻!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偏偏要栽赃到别人的身上,莫非以为我们大家都是白痴,没长眼睛吗?”
突然,一声清脆之极的声音在这一片混沌之中清晰的传来。在如此混乱的场面,这声音却像是一道清泉立时便将墨离那暴躁的血液慢慢平复了下来。
而在众人的耳中,这人也无疑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这种时候,两个任谁也惹不起的人物斗法,这个人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出声,简直是太……太英雄了得了。
看过了这么久的热闹,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了分辨,毕竟有脑子的人占了大多数。更何况墨王一边既有人证,也育物证,更加还占了一个理字。
而谢家除了推出了一个替死鬼,暂时缓解了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就再也拿不出什么站得住脚的道理。只是一味咬着那个花神不放。
这种时候,就是有了花神祭祀又能怎么样呢?死者已矣,难道还会再活回来吗?更何况,看墨王殿下的意思,根本就不打算跟谢家在掰扯这件事情。
因此,对于这个敢于出声之人,大家心里佩服,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公然对抗拳头大,胳膊粗的谢家,众人纷纷如避蛇蝎般避开了此人,硬生生在这拥挤的江岸边为这人空出了一块真空地带。
谢家之人也转了头过来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于公开挑衅他们刘塘谢家的权威。
但见此人中等个头,幕离遮面,长长的黑纱自帽顶长长垂至了脚踝处,以至于根本看不清此人的相貌,甚至是男是女也是看不清楚。
“何人在此刮躁,什么时候贵族说话有你一个庶民插嘴的份儿!给我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抓了,投江祭神!”谢家掌事之人中间突然站出了一个面容方正的年轻人。看他能够立即补上了谢小鱼的位置,明眼人都不禁挑了挑眉头。
谢家护卫做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最是拿手,当即应了声就要去拿人。
“大庭广众之下,一言不合就要下手杀人。谢家人真是好不要脸。谢刘塘要是知道自家的后辈如此不济,竟做些地痞流氓才会做的这种腌臜事,还不气得从坟里跳出来,再环首吊颈的多死几次。”
墨离的声音戏谑而揶揄,显然他的心情真是无与伦比得好。
那个头戴幕离之人倒是一副浑然不惧的模样,施施然向前走着,彷佛根本没有听到两边人的纷争。
但凡此人经过的地方,人群自然地分开到两边,让这人似乎心情也变得很愉快,看起来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直到此人站到了谢家矮棚的面前,才站住了脚。看得出他是在歪着头打量着这群或老或少,男男女女挤在一起的人群,还很是不屑地摇了摇头。
“你究竟是何人?藏头露尾,难道没脸见人吗?”谢祖江拉住了还要说话的那年轻人,冷声喝问道。
“不是你在到处找我的吗?”说着,此人将头上幕离长长的黑纱撩了起来,索性整个别在了帽子上。
黑色的幕离下,一张玉颜顷刻间暴露在人前。她长相秀美,神采婀娜,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彷佛能将日月纳入其间,深深望去,便能让人沉湎其间,不愿醒来。
“你们一个劲说什么他抢了我,我却不知我什么时候被人抢过。他如此俊美,便是不抢,我也是愿意的。”说着,女孩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竟捂了嘴吃吃笑了起来。那斜向墨离的眼角慢慢含着揶揄的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你是……”谢祖江并没有见过洛水兰化妆成花神时的样子,不过,再看向周围人的眼神,他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可是……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女人的脸,他明明听了对方高手的回报说这个女人已经丧生江底,怎么会又重现人间。难道说是假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