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兰看到一众伺候的乐师舞姬,不觉起了玩心。她昂着头,自一丛花树之中现出了身形,大摇大摆向着那些乐师们之中走去。
一众乐师,家姬正在垂着头恭候主人的召唤。突然便听到一声娇喝之声:“你们谁是管事?”
位于前面的一个持箫之人急忙站了出来,抬头望去。却见一个极美貌且傲慢的小姑正瞪着一双秋水潋滟的眼在看着自己。
那管事一眼之下却不认识她,可也不敢再盯着人看。低着头,将自己在府中这上上下下的人事全都仔细想过,也想不出这位姑子到底是何人?
可他方才却是注意到了这女人那身欺霜赛雪的肌肤。那完全是从小用最精美的膏粱喂养而成的,根本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可以比较的。
再一想到方才这小姑身上所穿的红裳,便更加笃定这人她惹不起。
管事的战战兢兢低头听话,剩下的众人就更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了。
洛水兰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竟半点儿也没产生作用,不觉心中窃喜,便道:“今日为什么叫你们来,你们可知晓啊?啊!”
洛水兰刻意做出了一副凶相,加上这话尾音那一句怒喝,令得那些乐师和家姬子都吓得跪倒在了地上,皆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引得这位贵人发怒。
管事的战战兢兢叩了个头才道:“女郎恕罪,主子只说今日要宴请的是一位极重要的人物,要我等盛装迎候,我们已然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却一直没有等到上工的命令。我等可是一直老老实实,未曾有半点逾越之举,却不知女郎因何发怒?”
管事的很委屈,当真觉得人命如纸薄。自己堂堂荆楚一地的知名乐师,想当初也算小有成就,本想投奔了贵人,光宗耀祖,却没想到陷身于内院,做了一名替人解闷的玩物。如今虎落平阳,虽说衣食无忧,家境宽裕了许多,但却手操贱业,平白无故的是个人都能来踩自己几脚。当真是虎落平阳,莫之奈何啊?
洛水兰自鼻中冷哼了一声,厉喝道:“怎么?说了你还不服气吗?你们可知道今日来的是什么人吗?”
“回女郎的话,具体倒是不知,只是听说是从京里来的贵客,来此稍作停留的。”管事倒也不含糊,直接叩了个头道:“主子特特为他准备了这处庄园,还为他重新建造了许多美景,只为了与那贵人的这次萍水相逢。”
说完,那人的腰便弯得更低了,看得洛水兰一阵牙酸……
“行了行了。”洛水兰眼珠一转,你们都准备了什么曲子,速速奏来。
乐师们面面相觑,互看一眼。管事的一头雾水道:“女郎确定?这里并无人观看。”
“嗤——!”洛水兰从鼻中响起一声轻叱。
“亏你们还在贵人府中,竟不知这山水之乐。主人现在那边水亭之中,或交谈,或饮宴。此刻,若眼中有山水,耳中聆仙音,那感觉才是如诗如画,独具一格。你们怎么这都不懂的吗?”
管事一听,犹如醍醐灌顶,可是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没有接到命令,贸然发出声响,万一惹恼了贵人,他们的性命事小,一家老小的生计就断了。
洛水兰看到这些人犹豫,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原因。心里暗道惭愧,自己一时兴起,若是当真令得他们遭难,倒是她的不是了。虽然洛水兰不是什么善人,但没招惹她的时候,她还是比较讲理的。
“好吧,你们不奏,我自己来。”洛水兰说到此,看看左右,一把便夺了那管事手中的箫。
洛水兰最早注意到琴曲,却是第一次碰到季轻尘的那次。之后又与季轻尘一路行来,可没少接触这些乐器。只不过她都是听别人吹弹,自己却从没碰过。
但并不是说洛水兰就不能弹奏这些东西,别忘了,她脑中可是有一个超级强大的系统中枢,里面的资源数不胜数,洛水兰不愿去做也就罢了,只要她想去做的时候,她自然便能找到从初级到大师级别的一系列的资料。
众人只是看到这个红衣娇俏的女子站在树下闭目调息了片刻。实际上,洛水兰已经在脑中将那些教程全部过了一遍。
她架势摆得十足,准备也做得充分,可箫放在唇下,一出来的声音却犹如老牛拉磨,生铁刮玻璃,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直让一众满眼含着期待的众人一个个捂住了耳朵,恨不得此刻自己根本没生在此地。
只不过一刻,那边的黑衣护卫就齐齐向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可奇怪的是,那大屋中的人却并没有出来。
洛水兰倒不是哗众取宠,此刻,她已经完全沉入了她自己的世界。她是第一次拿这东西。手中的信息反应到了脑部,经过了精准的计算和调整。只不过片刻的功夫,那曲不成调,难听的鬼叫声便好了许多。
那管事的双眼发亮,放下了手开始认真望向了这个女人。
他也是从初学开始,自然看得出这女人这是第一次拿箫,之前甚至连听的次数应该都是有限。可她现在只不过片刻之间,就能立即找到正确的吹奏方法,甚至已经能让人听出曲调,这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情。等等……
洛水兰极快速的在调整着自己的气息,演奏方式,脑中无数的资源不断在她眼前闪过。一首首箫曲灌输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终于,洛水兰停了动作,深吸了一口气,一阵婉约空灵,袅袅仙音便自她的唇间漾了开去。那乐音轻灵流转,如春风细雨,拂过了山河岁月,拂过了人浮躁的灵魂。
一众乐师家姬已经呆若木鸡,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而不远处大湖之中的木屋也终于是有了动静。
先出来的是一个身材矮胖,浑身金光耀眼,恨不得将自己搞成一枚铜钱也似的小胖子。若是洛水兰此刻有闲情逸致看到此人,一定认得出,这人竟豁然就是那之前在百花楼前迎接季轻尘的谢小鱼。
此刻,他双眼阴鸷,看向那站在远处的一群人,几乎忍不住骂娘了。可再一定睛细看,却在看到那一抹着红裳的倩影时,瞬间哑了声音。他突然便挑了挑眉,心中大赞起来,看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个中高手,懂得在任何情境之下,引起男人的注意,这个礼物选得不错。
他心中美滋滋,正待要回房去禀告,却见那个一直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男子蹙起了一双剑眉,起了塌,慢慢行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身着紫衣金冠的公子,他身材高挑,贵气凌人。那一对水墨勾勒一样的眉目之中却射出了道道摄人的光,生生将他那非比寻常的美貌添上了重重的威仪和轩昂,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更加在他的面前无端便生出了几分臣服之心。
此刻,这贵人望着那湖边树下一道艳红的身影,却是有些无奈和怅然。
转瞬之间,他也便放松了眉眼,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女人原来当真是个妙人,大概为了这一天,着重的打点过。
此刻,她站在湖边绿茵之下,清风徐徐,乐音悠扬,当真有几分“楚腰纤细掌中轻”的感觉。
真是不错,这时间,手段都刚刚好,只不过这一袭红裳太招摇了些。难道说,她还想挟恩图报,想要入他的府中当个正妻吗?
贵人冷嘲一笑,眼底现出了几分轻蔑和玩味,“即便是有才有貌又怎样?他的府中又岂是那么好进的?不过,这个女人确实有些门道,如果不是刻意伪装,她的学习能力却是相当惊人的。虽说现在还堪堪只是能入耳,不过,能在他这儿留个印象也算是不错的了。”
突然想到,昨夜身上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舒爽,贵人沉吟良久。“也罢,看在她当真能够助我的份儿上,便给个身份也罢。”
贵人回过头,对着谢小鱼点了点头,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谢家的情谊,本王会记住心里,既然你如此有诚意,也罢,墨离便笑纳了。”
谢小鱼方才苦口说了半日,这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如今突然转圜,喜得他见眉不见眼。登时躬身一礼:“承蒙不弃,谢小鱼斗胆了。”
却是承认了方才之事皆是他的刻意为之了。
贵人轻轻抬了抬手,身后一名穿着青衣的护卫叉手施礼,便向着外面大步行去。
谢小鱼喜之不禁,口中却不再提及方才之事。
两人沿着湖边一路走去,向着正房走了过去,话题却是围绕着这园子的设计和山水大谈了起来。
时人都喜清谈,这种程度的交谈最是轻松惬意,拉近人心。两人既已放下了正事,自然相谈甚欢。不一会儿,气氛便和谐了许多,再不似之前那般尴尬。
正在此时,那青衣护卫回转,对着贵人恭敬施了一礼,便抽身退后,又将自己隐没于那贵人身后的暗影之中。
谢小鱼知道那女人应该已经安置妥当,心中虽有些可惜时间仓促,还未及**就被这人领走了,可心里还是很得意这人终于肯收下了谢氏的礼物。自己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