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穿着一身墨袍,风扬起,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
一双蓝色的眸子泛着晶莹的光彩,其中的怒意明显。
黎九幽蹙了下眉头,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第一眼见到这人的时候,他甚至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那双眼,周身的气势,绝对不会。
“帝冥,”他开口唤了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是...东越人。”
黎九幽说完,视线紧紧的落在对方的身上,不放过对方的任意一个表情。
帝冥眯了下眸子。
黎九幽呵呵笑了两声。
“帝冥,你千方百计的隐瞒着自己是东越人的身份,莫非这面具底下是张了不得的面孔不成?”
“想知道?取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帝冥的声音很冷,身形一闪,整个人已经朝着黎九幽而去。
黎九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也不再像之前面对盛满夏那般了,他晓得,对上帝冥,若是他再不认真起来会没命的。
不过,眸子也染上一丝血气,唇角邪邪的勾了起来。
“认识这么久,从未有过跟你动手的机会,这一次,倒是难得。没想到,一趟东越之行,还有此意外之喜。”
帝冥没说话。
若是盛满夏这会儿醒着,便会发现两人的速度都很很快,瞬间便交上手,招招致命。
两人都赤手空拳,没用兵器。
数招过后,黎九幽闷哼一声,身子往后退了数步之后,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该死!
黎九幽不耐的看向帝冥的方向。
对方静静站立,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狼狈的只有他一个人。
眼底泛着猩红的光。
之前便晓得这人武功极高,却没想到居然高自己这么多。
他如今受了内伤,再这样下去的话...
伸手将唇角沾染上的血迹抹去,“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说着她的时候,黎九幽视线微移,看向被护在后面的盛满夏。
帝冥沉着眸。“与你无关。”
黎九幽笑了,“帝冥,你很清楚,一个人不该有弱点,一旦有了弱点,便也拉近了自己的死期。”
帝冥神色冷淡如冰,望过去,“放心,你不会看到那一天的。”
话完,他再次准备动手。
却见,黎九幽却是一个闪身,跳上墙头,纵身离开。
只留下一句话传音而来,“帝冥,今日的仇我一定会报。”
帝冥皱了皱眉。
身后,护着盛满夏之人上前两步,对着他开口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摇手,“无碍。”
他走过去,弯身将盛满夏抱了起来,稳稳的抱在怀中,离开。
短瞬,小巷再次恢复了安静。
*
盛满夏睁开眼的时候,床边上几个丫头都在。
“小姐!你醒了!”开口的是这两日都不在的春宛。
她小心的帮着盛满夏起身,旁边,秋霜立刻将枕头放好,方便盛满夏靠着。
盛满夏一动,牵扯到脖颈处有些疼痛。
她伸手过去摸了摸,摸到一圈纱布,轻轻蹙了下眉头。
“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可还疼?”
盛满夏摇摇头,倒不是疼的特别厉害。
她伸手在床上撑了下。
忽然一顿,低眸看了看使劲的手。
刚才,她是一时间忘记了。
可是,现在...
她明明记得自己左手被那人给弄折了,现在倒是全好了,显然是有人已经替她矫正过了。
是她昏迷的太沉了吗?居然都没醒过来。
她看着春宛,问着,“小宛儿,你怎么回来了?”
“知道小姐受伤了,我自然得回来啊。”
“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记得,最后,是因为那个她见过两三次面的人忽然出现,救了她。
“这我们便是不清楚了,当时,小姐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动静,我觉得有些奇怪,便进屋查看,却发现是小姐回来了。可是小姐受了伤,整个人都是昏迷的,我便立刻通知了春宛回来。”回答的是秋霜。
“对啊,小姐,是谁伤了你。”春宛忙不迭的在旁边问着,气鼓鼓的模样。
盛满夏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且一脸疑惑的问着秋霜,“所以,你没有瞧见是谁送我回来的?”
秋霜见盛满夏似乎对此很在意,便点了点头。“我当时仔细的查探过了,没有看到其他人。不过,当时小姐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我想对方应该跟小姐认识,小姐可知道是谁?”
盛满夏点点头,又摇摇头。
床边,几人皆是一脸不解。
点头又摇头,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盛满夏这会儿却在想着。
对方既然连面都不露,想来是不想让人知晓。
她不禁回忆起前两次见面的情形。
她很确认,她不认识这人,脑海中没有一丝关于那双眼睛的印象。
但是,从初见到现在,对方对她的态度都有些让人疑惑。
盛满夏眯了眯眼。
视线迷蒙的投降远方。
你...到底是谁?
“小姐,你怎么会受伤的?”秋霜再次开口问着。
她知晓今日盛满夏是去翠云轩,跟白二小姐约好了见面的,可怎么最后却是伤重回来。
盛满夏起身,摸了摸腰间。
桐雨这时走上前来,手中还捧着一个盒子,“小姐可是在找这个。”
她递了过去,盛满夏伸手接过。
打开,是个首饰盒,里面放着一支珠钗。
她讲珠钗拿了起来,然后伸手掰开了底座,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木制的牌子,稳稳的镶嵌在盒底。
打开看了看,又阖上。
“将冬雪找回来,我有事需要她做。”
“是。”秋霜点头应着。
“小姐,你再好生歇息下才好。”
春宛在旁说道,伸手将盛满夏手中的盒子拿了过来,放在盛满夏的枕头边上。“小姐,你这次伤的有些重,伤口有些深,怕是要养好久才行。”
盛满夏点头。
她很清楚,虽然她掌握着一个度,没打算真的将自己的小命交代出去。
但是为了骗过对方,她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可是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一点也没有受她的影响。
“春宛,西辰皇室的事你是不是有所了解?”
春宛疑惑,“小姐指的什么?”
“我想知道,西辰皇室中,有没有一个人,小手指是有些畸形的弯曲的这么一个人。”
春宛沉默了下,一抬眸,看着盛满夏望过来的眼神,顿了顿,点头。
“西辰四皇子,黎九幽。”
盛满夏眯了眯眼。
“黎九幽...”她重复着呢喃着这个名字。
秋霜倒是比春宛敏锐一些。
她忽然开口问道,“小姐,你见到黎九幽了?”若不然的话,一夜不会问出这么细小的细节来,只有刚才见过才会如此。
“什么!”
盛满夏还没回答,倒是春宛的反应更大了些。她紧紧盯着盛满夏,一脸担忧,“小姐,你真的遇到黎九幽了?”
盛满夏点头。
“刚才回来的时候,被人跟踪了,没想到是他。”
春宛这下便明白了。
“难怪小姐会受伤了。”顿了顿,看着盛满夏,“小姐不晓得,西辰皇室的人大多武功不济,但是这其中却偏偏有一个例外,便是四皇子黎九幽。听说黎九幽内力深厚,武功极高,甚至当得西辰第一人,但是这人性子有些危险,出手也是狠厉。”
春宛没想到,黎九幽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会跟小姐遇上。
为的,恐怕也是...
“他想要令牌。”盛满夏开口。
一阵静默。
能从黎九幽的手上逃脱,固然是好事。但是现在,对方明显的是盯上小姐了,总不安全。
“小姐,不如还是将令牌换个人守着。”
“小姐,我觉得还是通知癸一他们比较妥当。”
春宛和秋霜,两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开口说道。
盛满夏皱了皱眉头,指尖轻轻从脖颈纱布上扫过。
“我心里有数,你们先下去吧。”
盛满夏开口了,几人都不好再说什么,当下应了声是,离开。
秋霜走在最后,关好了房门。
出了房间,刚到院子里,春宛便被桐雨给拉住了。
春宛这会儿还在想着盛满夏刚才说的话,心情不大好。
“干嘛?”
桐雨将春宛搬正对着自己,问道,“春宛,你是西辰人?”
春宛怔了下,抬头看着桐雨。
“否则,你怎么会对西辰的事情这么清楚。之前的蛊,还有现在,西辰四皇子的事也是。”
便是她,都不晓得西辰四皇子长的什么模样,更别说一根小手指这样的细节了。
“我不是。”春宛回答着,睁开桐雨拉着自己的手臂,离开。
桐雨站在原地,未动,目送着春宛的背影。
春宛一向是爱笑的,倒是难得的板着一张脸。
旁边,秋霜一直都在,却没有说任何话打断。
这会儿,见着春宛走了,她方才看着桐雨,“是或不是很重要吗?”
丢下这么一句,也没有等桐雨的回答,也跟着春宛离开的方向,走掉。
“我不是...”桐雨有些愣愣的。
她并不是在意什么。
只是单纯的好奇问一句而已。
可是,她们好像都误会了。
桐雨挠了挠脑袋,不大会处理这样的事,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
房间内,盛满夏似乎真的有些乏了。
闻着助眠的熏香,她整个身子往下缩了缩,闭着眼睛,很快,呼吸变得均匀。
白若羊脂的小脸一片恬静,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暗影。
空气一阵波动。
一道墨色的身影出现在盛满夏的床头,面上依旧是罩着一块金色的面具,只留一双眼露在外面。
此刻,那眼中的蓝便的清浅,如雨后的天空。
瞧着盛满夏的脸蛋,他缓缓伸出手去。
下一秒,盛满夏忽然皱起了眉头。
本要抚上纱布的手指换了个方向,两指在盛满夏穴位上轻轻一点。
盛满夏再次熟睡过去。
修长的手指在盛满夏的额间轻轻划过,一点点的抚平她眉宇间的折痕。
直到那皱起的眉头变得平滑。
眼中盛满柔情。
他轻轻的将盛满夏的脸蛋王旁边点了点,然后看着盛满夏脖颈处的纱布,眸中再次染上一道厉色,转瞬消散。
下一秒,他俯下身,在盛满夏的伤口处轻轻印下一吻。
然后一点点的上移,最后落在那轻轻闭着的樱唇上。
如蜻蜓点水般,只一下便离开。
忽然,他视线朝着门外望了眼。
房门从外被人推开。
房间内,本在床边的人影已经不见。
春宛进屋,见盛满夏已经睡着了,便将桌边的熏香给换掉,然后上前小心的替盛满夏提了提被角,方才转身离开。
*
永顺侯府不远处的小巷中。
墨色身影静立在前,身后,一人恭敬候着。
“吩咐下去,务必尽快将黎九幽找出来。”
“是。”
“另外,好生顾着她的动静,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会保护到盛大小姐。”
“小心一些,不要被她发现。”
“是。”
*
城西一角。
黎九幽受伤回来,让人大吃一惊。
“主子!”一人上前,惊呼。
头上的斗笠已经取下,黎九幽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嘶哑着声音,“不许惊动其他人。”
那人吓了一跳,当下立马低头应是。
黎九幽手抚着胸口进了屋。
胸口处气息滚动,凌乱。
他立马坐下调息。
等到调息完毕后,他吐出一口浊气,摸着胸口的位置,虽然比之前好了些,但短时间内,他的内力怕是只有之前的七成左右。
想到此,一双鹰眸中全是嗜血和狠厉。
“帝冥,你等着!”
听到房间内动静,一人敲门,入内。
见到黎九幽没事,松了口气。
“主子,您怎么会...”话未问完,黎九幽一个视线扫过去,他当即道,“属下该死。”
“不该你问的无需多问。”
“是。”
“吩咐底下的人,撤出京城。”
那人站在底下,一直低垂着眸,知晓黎九幽这会儿心情不好,更是不敢多言。
黎九幽这般吩咐,他虽然疑惑,却不敢多问一句,冲着上面拱了拱手,应了声是,便立马下去准备。
黎九幽坐在椅子上,一只腿曲着,一只腿伸直。
右手几个手指在右腿上轻轻敲动了两下。
薄唇开口,无声的念叨着一个名字。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邪肆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