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没过多久,盛满夏这里便收到了消息。
说是月馨院的两个丫鬟犯了错,各打了二十大板后便打发给了牙婆子了。
“二十大板下去,怕是命都没了半条了。”白海棠有些唏嘘。
但对此,盛满夏倒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
盛满月的性子,她还是了解一些的。
今日丢了这么大的脸面,能容得下那二人才是奇怪了。
不过,她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能在盛满月身边跟着的,至少也是盛满月比较信任的了。要说之前在大厅中,那两个丫鬟的说词其实并不是毫无漏洞的。
陈述的有些太急了些。
若说这其中没有盛满芳的杰作,她断然是不相信的。
就是,不晓得,盛满芳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夏妹妹,你这个二妹妹倒是心够狠的。”
盛满夏笑了笑,不甚在意。
*
翌日
“小姐,有你的消息。”桐雨从外入内,递了个细长的竹筒给盛满夏。
盛满夏瞧了一眼,便晓得这恐怕是桐雨他们的联络方式了。
桐雨见盛满夏视线打量着,不由手指握紧了些,竟是有些紧张。
盛满夏浅浅收眸,伸出手去,桐雨立马将之递到盛满夏手中,松了口气,她还担心小姐会误会什么,但看模样,应该是不会了。
盛满夏将竹筒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后将其中的字条抽了出来,缓缓笑了。
她本来想着大约是有消息了,如今瞧着倒是放了心。
旁边,白海棠坐在不远处,瞧见盛满夏模样,不由问道,“夏妹妹可是有什么喜事。”
盛满夏将纸条重新收好,递回给了桐雨,这些东西桐雨自然晓得收拾干净。然后对着白海棠笑了下,“自然是有好消息的,白姐姐,你明日便可回白府了。”
“你的意思是?”白海棠也是一下便反应过来盛满夏的意思,当下竟是起身。
“嗯,稍后,我会先去看看,但是应该不会有错了。”
白海棠听闻,也是一阵激动。
“谢谢你,夏妹妹。”千言万语,却是汇成了这么一句。
“白姐姐不必客气,一会儿先送你去翠云轩。”
若是平日里还好一些,但是有了今日之事,再将白姐姐放在府上,她不怎么放心。
“好。”对盛满夏的话,白海棠没有意见。
再次让桐雨替白海棠易容之后,盛满夏一行便先去了翠云轩,白海棠留在了翠云轩,秋霜则换了回来。
不过,去棠王府,自然不能引人注目,盛满夏便只带了春宛,两人乔装打扮了一番。
她们到了门口,就像是有人一直候着,顿时便领着两人入了府内。
而盛满夏本想着自己乔装了一番已算不错,却不晓得,关注棠王府的人着实有些多。
短短功夫,棠王府有女子被请入内的消息便通向了各处。
而盛满夏却是对这些一无所知。
俞清棠坐在大厅内,正泡着茶,有袅袅轻烟上浮着。
见到盛满夏,他轻声开口,“坐。”
盛满夏踏步入内到了跟前,“棠王殿下好兴致。”
俞清棠笑了笑,“盛大小姐的心情应该也不差。”
盛满夏坐下,不置可否,直接开口直奔正题,“无双姐呢?”
“已经离开了。”
盛满夏愣。
“放心,解蛊的东西她已经准备好,也留下了字条,你身边有懂蛊的人吧。”
盛满夏顿了顿,然后招呼春宛上前。
俞清棠只是淡淡扫了眼,“阿厉。”
“在。”阿厉应声出现在门外。
“带春宛姑娘去那边。”
“是,春宛姑娘,请跟我来。”
春宛看了盛满夏一眼,见盛满夏点头,方才跟着阿厉离开。
俞清棠朝着盛满夏点了点下颚,盛满夏垂眸,倒是给面子的将桌上的茶杯端起来,闻了闻,清香四溢,抿了一口。
揶揄道,“能尝到棠王殿下的手艺,倒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俞清棠抬眸,“若是盛大小姐的神色再真诚一些,些许更有说服力。”
盛满夏唇角僵了僵,慢慢的将茶杯中的茶水饮尽。
放下后,俞清棠已经提着茶壶再斟了一杯,缓缓开口道,“你昨儿里,几乎跟永顺侯一家撕破脸皮,可是需要我帮忙?”
连分家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可不是撕破脸皮么。
盛满夏抬头瞧了瞧这人,似笑非笑,“棠王殿下连在侯府都这般消息灵通啊。”
俞清棠只是淡淡的挑了挑唇角。
盛满夏撇撇嘴,倒是不怎么关心,毕竟侯府的探子又不只这么一个。“不用了,我自己能应付。”
俞清棠闻声,淡然颔首。
盛满夏忽然挑眉看着俞清棠,“我近来瞧着棠王殿下的气色似乎都还不错。”
“或许吧。”
“你也晓得春宛也是略通医术的,不如让她给你瞧瞧?”
俞清棠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轻轻的看着盛满夏,盛满夏神色一派淡然,任由其打量。
“好。”半晌后,俞清棠缓缓应着。
盛满夏点头,不说话了。
之后,空气一阵静默,但却莫名的有一种和谐。
没过多久,春宛便回来了,朝着盛满夏点了点脑袋,盛满夏便明了。
“春宛,给棠王殿下诊一下脉。”
“好。”春宛点点头,来之前,盛满夏可已经跟她提过了。
诊脉的时候,盛满夏一直盯着瞧着,却见春宛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当下她也不自觉的跟着蹙着眉来。
俞清棠眸光轻轻的从盛满夏的面上扫过,缓缓笑开。
盛满夏瞧着俞清棠脸上的笑意,眉心更是皱了皱。
这人身子骨若是当真有什么问题的话,怎的还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
春宛放在俞清棠手腕处的手指移开。
“小姐,棠王殿下的脉象着实有些奇怪,恕春宛学艺不精,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病症。”
看不出来?
盛满夏眉头皱着就没松过,看向俞清棠,一时不晓得说些什么。
俞清棠修长葱白的指尖缓缓的将手臂上的衣服抚平。
看着盛满夏的表情,笑了笑,“外界的传言你可听说了?”
“什么?”盛满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活不过三十。”
“...”
要说,这京城茶余饭后说的最多的话题有二,其一便是她本尊了,这另外一则,说的便是俞清棠的寿命了。
毕竟,这算得上是天妒英才了。
就近日,她还曾听到冬雪说,外面甚至还开了赌局,赌的便是俞清棠还能活多久,最短的也不过就三年。
沉默过后,盛满夏开口,“听过又如何,那些市井之言又不可信。”
俞清棠倒是没想到盛满夏会这么说,清俊的容颜上全是淡淡的笑意,“你在生气?”
盛满夏白他一眼,“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俞清棠点头,“那你就是在高兴。”
“...不生气便是高兴了?”盛满夏倒是不晓得这是哪来的理论。
俞清棠轻轻道,“你该高兴的。”
见盛满夏疑惑望过来的目光,他却是问着,“之前我跟你说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了?”
这话题是不是岔的有些远了...
似乎瞧出了盛满夏的想法,他道,“若是你同意我之前所说,那便是我离开之后,这偌大的棠王府便是你的了。”
“...所以,你是这么早便开始安排身后事?”盛满夏没好气的回答。
俞清棠不吭声。
盛满夏睨了他一眼,却是从座位上起身,边往外走着,边道着,“照你的说法,那我再过不久便是要做寡妇了,这身份着实不好听了些,我需得再好好考虑才是。”
尾声落,人影也已经从门口走出。
俞清棠正坐在位置上,他手背撑着太阳穴,宽松的袖摆直直的垂在座椅边上,唇角噙着浅浅的笑,瞧着那道纤细的背影,眸间的色彩浓郁了几分。
盛满夏回去的时候没有坐马车,慢慢的带着春宛走了回去。
“春宛,他的身体当真不太好?”
春宛一听便晓得自家小姐在问谁。当下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脉象着实有些凌乱,按理说这般脉象早就爆体而亡了。”
盛满夏沉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路走着,路过一处热闹之地。
盛满夏偏头瞧了瞧,然后竟是踱步朝旁边而去。
门口,见到人,立马有小厮上前,“这位姑娘可是走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是赌坊。”
盛满夏出门在外,照样带着帽帷。今日,便是让春宛也带了一顶。
那小厮没将人认出来,只是从穿着仪态间瞧着盛满夏二人不像是会到这种地方来的人。
“这位小哥,听说最近京城开了赌局,赌的是棠王殿下的剩余寿命还有几何,可有此事?”
“嘘,姑娘小声些,这赌局开的隐蔽,姑娘竟然也晓得,莫非姑娘也要赌一把?那姑娘倒是来的巧了,这赌局正是我们赌坊开起的。”
“带路吧。”盛满夏声音淡淡。
见人当真是冲此来的,那小厮便将人给迎了进去。
赌坊盛满夏是第一次来,里面嘈杂的声音让她有些不喜,竟是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姑娘,随我来。”
一路上,春宛都紧跟着,生怕这里面的人冲撞了盛满夏。
不过,倒是让人有些意外,这里虽然嘈杂的很,但是到也算规矩,至少没那种一说起赌坊便有惹是生非的人。
又或许,是因为有人带路。
盛满夏发现,一路上,不是没人眼神瞟向他们,但也仅仅是瞧了瞧。
小厮领人到了一处角落,守庄的是个很懒散随意的人,竟是靠在墙边眯着眼。
盛满夏想,她还以为会有不少人,没想到竟是这般冷清。
看出盛满夏的疑惑,小厮解释着,“这赌局的结果并不会立刻便开,故而下注之人只管下注之后便会收了单子离开,并不会多逗留。”
盛满夏想,就这模样,若是没人带路,怕是谁也不晓得这里开的这庄赌的是什么。
想想,多少还是因为俞清棠的身份吧。
这若真的明目张胆的将赌局立起来,怕是不日朝廷便会派人封了此处也说不定。
“老张,有客了。”那小厮冲着睡觉之人唤着。
那人似乎睡的有些死,竟是连唤了几声方悠悠转醒。
半睁着眼,瞧了盛满夏一眼,神色倒是冷淡的很,似乎并不大在意,“要下注吗?一年,三年,五年,选一个便是。”
盛满夏蹙眉,低声问着,“只有三个选项?”
声音清冷,倒是听不出喜怒。
“嗯。”
“那便多加一个吧。”
老张另外半只眼也缓缓睁开,问着,“你想加多少的。”
外人瞧不见的幽红唇瓣轻轻勾出一抹绝色的笑,“百年。”
“...”
别说老张了,便是旁边的小厮也是一脸意外的瞧着盛满夏。
盛满夏却不管两人表情,朝着春宛勾了勾手,春宛立马递上一叠银票。
看着盛满夏毫不迟疑的将银票放在桌上,眼角微微抽了抽。
虽然小姐不差钱,但也不是这么个浪费法啊。
百年...
难不成小姐还要百年之后再来开这个赌局么。
“姑娘,你这...”小厮有些惊讶的开口。
盛满夏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小厮跟了上去相送。
原地,老张理了理脑袋上的乱草一般的头发,瞧着桌上的一叠子银票,笑了。
而此后不久,棠王府中到了一封信。
也不知信上写了什么,阿厉只晓得收到信之后,四爷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
用晚膳时,盛满芳发现凌姨娘不在,不由问到底下的丫鬟。
“凌姨娘去了夫人那里,好像是帮忙整理库房。”一名丫鬟低头回答着。
盛满芳刚坐到桌边,身形一顿,转过头去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去了好些时辰了。”
“...”
盛满芳起身,总有些心神不宁。
这人刚走到门口,忽然有婢女匆匆跑过来,盛满芳认出是在凌姨娘身边伺候的丫头,当下心中不安更大了些。
果然,到了跟前,那丫鬟一脸焦急的对着盛满芳道,“四小姐,凌姨娘打碎了太子殿下之前送给老夫人的佛像,老夫人大发雷霆,这会儿凌姨娘还跪在院子里。”
盛满芳瞧着外面,正下着雨。
娘的身子本就弱,这个天气跪在外面的话...
“跪了多久了?”盛满芳忍着声问道。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盛满芳当下匆忙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