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盛满夏不动声色的给白海棠递了个眼色,然后便拉着春宛进了屋。
等到几人进了屋,房门关上。
扮作秋霜模样的白海棠在外偏头朝内望了望,神色微微紧张。
她脚步刚刚朝前走了一步,旁边立马有人出声提醒,“这位姑娘,夫人他们很快便会出来,请安心等着。”
白海棠立马缩回了脚,不敢开口,只是点头。
那人似奇怪的看了白海棠一眼。
白海棠不敢再引起注意,当下便老实的站在原位上不敢再贸然有动作。
梅氏进屋后依旧走在前面,再次放低声音,似乎当真是怕惊扰到屋内之人,提醒道,“大人这两日清醒的时候更少了,刚才服下药不久,你们小声着些。”
梅氏走到跟前去,动手替床上之人捏了捏被角。
盛满夏随着梅氏走到床边,瞧着床上之人,一双眼紧闭着,脸色有些苍白,眼底下还能看到一点乌青,但是睡的沉稳,鼻翼伴随着匀称的呼吸,微微起伏着,瞧着,当真只是睡着了般。
盛满夏注意着对方的面容,跟白海棠几乎无一丝相像的地方,唯一像一点的,大约便是鼻子了吧。
盛满夏视线微微在对方的面容上扫了一圈,然后看了身边的春宛一眼。
春宛接收到盛满夏的示意,当下眨巴了下眼睛,无声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梅氏捏了捏被角之后便很快起身,然后站在一旁,方便盛满夏上前,盛满夏果然朝前走了一步,似乎这才开始看起白尚书的模样来。
而在盛满夏注意白尚书的时候,梅氏的视线也一直在盛满夏的身上,虽然她并不觉得盛满夏能做何,但觉得还是要小心谨慎着些。
毕竟,明明都说了白海棠不在,盛满夏还非要见见白尚书这件事梅氏的疑虑仍在。
所以在盛满夏靠近白尚书的时候,她便一直在旁边望着。
但盛满夏仅仅是站在床边望了望,然后蹙起眉头。
如此倒是让梅氏的疑虑散了些。
“梅姨,尚书大人这究竟是生的什么病?”盛满夏转身,朝着梅氏走了两步,正好占据了梅氏的全部视线,一脸担忧的问着。
梅氏反应慢了一瞬,“哦,就是一种怪病,也找了大夫瞧过了,大夫也不太清楚,时好时坏。”
“是吗?”盛满夏只是淡淡的疑问了句。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问话而已,梅氏却忽然一阵心跳。
朝着盛满夏瞧去,那双眸子清澈澄净,依旧只有一片单纯之色。
梅氏松了口气。
应该是她想多了。
梅氏似叹了口气,语气多了些哀愁,“是啊,已经找了不少大夫瞧过了,可都没什么用。”
“这样的话,那不如让宫中的太医瞧瞧。”
梅氏笑了笑,似乎觉得盛满夏说的太轻松了些,“傻丫头,宫中的太医又岂是说请就请的。”
盛满夏似乎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了,当下有些懊恼的撇了撇嘴。
见她模样,梅氏倒是笑了笑。
“好了,看望过了便回去吧,满夏你的心意我们已经收到了,等海棠回来,我也定然会告知她的。”梅氏开口说道,显然是不希望盛满夏再继续待下去。
这般说着,梅氏才发现盛满夏在自己面前,那另外一个人...
她偏了偏头,见春宛静静的站在盛满夏的身后,放心了。
对于梅氏的话,盛满夏没说什么,只是乖乖的应了一声好。
梅氏见盛满夏倒是乖觉,便点点头,“走吧,梅姨送你。”
离开房间,盛满夏在门口向梅氏道,“梅姨,那我便先走了,什么时候白姐姐回来了,麻烦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就说让他不要担心,尚书大人定然会好好的。”
梅氏笑看了盛满夏一眼,点头,“好。”
然后着了丫鬟送人离开。
一出府门,白海棠就忍不住了,抓住盛满夏的手问道,“夏妹妹,我爹他怎么样?”
盛满夏没说话,只是看向春宛。
白海棠自然也将目光向着春宛看去。
“小姐,白二小姐,尚书大人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若当真是疑难杂症的话,一时半会,或许她会瞧不出来,但若是中毒的话,肯定瞒不过她。
而且,刚才小姐给她制造的机会足够了,她自然也是查了个清楚。
“中毒?”意外的是白海棠,“好端端的,爹怎么会中毒...”
话落,神色一凝,难不成,当真是...
“为什么,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爹对她从来都是以礼相待,就算是我和大哥一向也是对她尊敬有加。她现如今是尚书府的主母,府上也没有小妾,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若是对一个人爱的深,恨的就深。
白海棠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或许,梅氏只是对她出手,她还想要知道原因,也不会如此恼怒,毕竟她仍感念着梅氏多年的照顾。
但是,人始终视自私的,人有亲疏,白尚书对白海棠来说,始终是占据更重要的位置。
所以,若只是针对她,她还会原谅。
但若是梅氏给白尚书下毒,她便不会原谅。
“白姐姐莫急,”今日跟梅氏的相处,盛满夏自是看的出,不管梅氏是不是主谋,但至少她都是知情的。“不管如何,真相总会大白,当务之急,则是要想办法让尚书大人好起来才是。”
“对,没错。”盛满夏的话如一道清泉浇醒了白海棠,她立刻看向春宛,“春宛姑娘,你既然能够看的出我爹是中毒,那你应该能解的对么?”
盛满夏很看重白海棠,所以对白海棠,春宛倒也不会故意隐瞒。
点头。
见春宛点头,白海棠总算是笑开。
但春宛却又嘟着嘴,皱起了眉头。
盛满夏对春宛再了解不过,见她模样,不由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盛满夏这一问,让白海棠回神,嘴角的笑意都跟着淡了淡。
“春宛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可以直说的,没关系。”
春宛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盛满夏,“小姐,尚书大人的毒,要解其实并不难的,只要找齐了药材,便可做出解药,但是我却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春宛的神色很认真。
而能让一向神经大条的春宛露出这般模样的,说明事情当真是棘手的。
“说说看。”
“尚书大人体内应该是被人下了一种蛊,但具体是什么蛊我却是不知的。”
“怎么会这样。”
“而且,”春宛却是继续说道,“这蛊以毒药为食,尚且可控。虽然现在尚书大人昏迷不醒,但也未必不是好事,若是将毒给解了,不能立马将蛊解掉的话,反而会有性命之忧。”
白海棠脚下晃了晃,整个人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白姐姐。”盛满夏伸手将人扶了一把。
白海棠站稳,冲着盛满夏摇头轻笑,“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盛满夏皱眉。
“白姐姐,你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只要晓得现在尚书大人没有性命之忧不是挺好的么。”
“夏妹妹说的对。”白海棠抓着盛满夏的手,忽然又道,“夏妹妹你说,她晓不晓得爹的身体中有蛊的存在,若是晓得,那她给爹喂毒药的话,是不是其实反而是在救爹。”
这个她,不用说,便晓得是指的谁。
盛满夏看着白海棠,一句“你希望她是晓得的还是不晓得”终是没有说出口。
白姐姐终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吧。
“白姐姐,不管是或不是,我们总会晓得的,我说过,真相总会大白。”
白海棠愣了愣,点头,“你说的对。”
“白姐姐,你先跟我回侯府吧,等想到办法,你再回去。”盛满夏开口道。
“可是,我若是迟迟不归,万一...”
“白姐姐放心,我有办法。”知道白海棠担心什么,盛满夏道。
盛满夏的话,白海棠并不怀疑,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夏妹妹了。”
“白姐姐客气了。”
回到侯府,秋霜因为白海棠的缘故没有回府,桐雨第一时间出现在门口,“小姐,你们回来了。”
“嗯,桐雨,这几日,你跟着白姐姐一处,好生照顾着。”
“是。”回复过后,桐雨便冲着白海棠道,“白二小姐,请跟我来,我帮你将面上的易容去掉。”
白海棠点了点头,觉得盛满夏是翠云轩的主子她好像也不觉得奇怪了。
不管是冬雪姑娘,春宛姑娘还是面前这位桐雨姑娘,随便一个都不是普通人,想必另外那位秋霜姑娘定然也是如此。
可是,她们却都跟在盛满夏的身边,对盛满夏的态度,她瞧的分明,都是尊敬和喜爱的。
白海棠轻笑了下,真心的替盛满夏欢喜。
想着,有这些人的存在,想来夏妹妹也不会太过辛苦。
等人走后,盛满夏坐在软塌上,一手枕着下巴,眼神直直的望着春宛,忽然开口问道,“小宛儿,你当真不清楚那是什么蛊?”
春宛吐了吐舌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姐。”
盛满夏睨了她一眼。
春宛走到盛满夏身边,撒娇,“小姐,春宛可不是要故意瞒着你的,只不过...”
“你不想告诉的人是白姐姐?”
春宛点点头,“若是我没有认错的话,这种蛊只有西辰皇室才有。”
“西辰?”
“不错,西辰上代国师擅长用蛊,蛊这个东西虽然为大多数人所不能接受,但是西辰的那位国师却是反其道而行,也用蛊救人。西辰当时在位的先皇后曾得了重病,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是那位国师将人救醒,所以后来先皇才会封其为西辰国师。”
“但蛊始终是被视为不祥之物,那位国师在去世之前,便将所有的一切关于蛊的东西全部损毁,而仅存世间的极少数也被保存在西辰皇室的历代皇帝手中。”
盛满夏蹙眉,换了个姿势靠着,“难道就不可能是其他人?”
春宛想了想,“这世间会蛊之人自然不可能只有那么一个,当然也会有别人,只不过...”
“只不过你更趋向于西辰皇室?”
春宛点头,“那蛊已经是成熟蛊,想要把蛊虫培育成成熟蛊可不容易,蛊虫的成长期很长。可是我也有不明白的地方,倘若是西辰皇室,跟白家又有什么关系,为何会特地用这蛊来对付白尚书呢?”
盛满夏听着,忽然笑了笑,颔首。
“我也不大明白。”
春宛点头。
小姐都不明白的,那她不明白也不奇怪了。
春宛如是想着。
盛满夏却是道,“我不明白的是,小宛儿,是不是对我也还有秘密呀?”
盛满夏说着,眼睛微眯了眯,弯成弯月,唇角含着笑,看着春宛,淡淡开口。
不管是西辰皇室,还是蛊,春宛都好像很了解,这份了解太不寻常了些。
盛满夏的话让春宛一愣。
当下冲着盛满夏着急的摇着脑袋,“小姐,春宛对小姐一直是忠心耿耿的。”
春宛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明明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模样,现在却第一次避开了她的话。
这样,让她还能怎么想。
盛满夏叹了口气。
而听到盛满夏叹息,春宛瘪着嘴,表情看起来快哭了。
“好了啦,”盛满夏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我都还没说你什么,你倒学会先发制人了?”
“小姐...”春宛上前一步,小手拉着盛满夏的衣摆小心晃动着。
盛满夏垂眸瞧了眼,再抬头,看着春宛,伸手在春宛的脑袋上揉了揉。
“好了,你们几个跟了我这么久,难道我还信不过吗?”
在这里,若是连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丫头她都不能相信的话,她已经不晓得还能相信谁了。
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就如她,难道就能做到完全的坦诚相待吗?
她不能。
所以,她又怎会用这样的标准去要求春宛她们。
她只晓得,自己既然认可了她们,便不会怀疑。
至于那些所谓的秘密,等到合适的时机总会晓得的,即便不晓得也没有关系,那就说明它本就不该被知晓。
见盛满夏冲着自己笑了笑,语气也是一如既往,春宛不由松了口气。
当下也是眯着眼睛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