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
林一岚挣脱开来。
阿豆抬头,大得恐怖的眼睛痴迷地看着林一岚,嘴角沾了一点林一岚的血。
“真甜。”
她咯咯笑着:“阿台,她没有骗我,真的变甜了。”
“再让我吃一点,好不好?”
阿豆可怜兮兮地祈求林一岚:“一岚,一点点,我就吃一点点。”
阿台的手一直搭在阿豆肩上,随着小孩一起移动。连体的阴影笼罩着林一岚。
林一岚忽然说:“好啊。”
阿豆的笑顿住。她并没有料到林一岚会答应,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林一岚轻声说:“我给你我的血,你会让我继续看电视吗?”
阿豆又咯咯笑了:“一岚,电视就在这里,你想看就看呀。”
“是吗?”
林一岚说:“可是机顶盒并没有亮。”
她走到电视机旁边,找到一根线,捡起来,微微偏头:“阿豆,没有插电源的电视机,只有你能看,对吗?”
电视画面消失。
林一岚静静地站在电视机旁边。
她前方,宛若连体的阿豆与阿台一起沉默着,惨白的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凝滞的表情近乎石雕。
他们身后则是混乱的病人们。灰白墙面和满目的蓝白条纹病服,使这喧躁的场景也变得充满奇怪的诡异。
林一岚第一眼并没有找到牧时,他简直已经融入那些癫狂的神经病里了。
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他,从一旁随便抓了个东西当武器,打算把牧时解救出来。
路过沙发时,阿豆说:“一岚。”
林一岚没有停,握着武器的手攥紧。
阿豆轻声说:“因为它没有走。”
林一岚听不懂。
“牧时,我们去抓水母吧!”
“别抓了哥……或者你换个人陪你去吧,放过我。”
林一岚拽了几下,那些病人依然紧紧贴着牧时不放。
她纳闷:“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牧时纳闷又委屈:“承担这样的帅气果然要付出代价……”
“哔——”
姗姗来迟的医生吹响了口哨。
“哔——!”
牧时和林一岚都捂住耳朵。
发疯的病人们也哑了下来,捂着耳朵四处逃窜,试图躲避尖锐的口哨声。
来的三个医生都戴着口罩,声音也冷冰冰的:“放你们出来,就是给我闹事的是吧?”
“王集!张滤!都给我过来!”
他一连叫了好几个名字,被点到名字的人磨磨蹭蹭地走到他们面前。
牧时轻声说:“一岚,别看。”
林一岚没有低头。
三个医生手里拿着电棍,毫不留情地把那几个人电晕甩到两张病床上,像叠垃圾一眼把他们随意叠了起来,就要把他们推走。
有个人被甩到病床上时,手动了动,注意到的医生直接又电了他一下。
“永远学不会老实!”他咒骂着。
那只手也在一阵颤栗后完全脱力。
林一岚放轻声音:“他们会死吗?”
牧时说:“不一定。”
林一岚犹豫了一下,说:“为什么他们的反应那么激烈?”
“就是就是。”
那个一直要牧时陪他去抓水母的男人躲在他们身后,嘀嘀咕咕的:“讨厌!最讨厌他们了!”
牧时摇头说不清楚:“这里的医生都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有些人就是对病人的行为很敏感。”
林一岚偏头,一愣,说:“牧时,你怎么流血了?”
牧时说:“啊?没有啊。”他没觉得哪里疼。
可是他左肩,蓝白病服上,已经渗上了新鲜的血迹。
短暂的迟疑后,两人一起回头。
那个病人就躲在他们俩后面,一边嘀咕着“真讨厌”,一边咕叽咕叽地嚼着什么东西。
林一岚后退了一步。
牧时说:“小海,你,你在吃什么啊?”
男人吐出一截血肉模糊的手指,献宝似的捧给牧时:“你要吗?”
牧时说:“不不不不不……”
两人强忍恶心,又看了几眼,确认那是截新鲜的断指,应该是刚才一片混乱里,小海一口咬下的。
林一岚环顾四周。病人们已经恢复了平静,各自散漫地在活动区游荡,半点看不出会发疯的样子。
林一岚觉得更毛骨悚然的是,她和牧时完全找不出被咬下手指的人又是谁。
“一岚,我们还是先走吧。”牧时怂得很快。
林一岚和牧时背贴着背,两人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引起注意的,飞快远离活动区。
电视机又开始发出声响,断断续续的画面模糊地重现着什么故事。
沙发上,阿豆歪头,看着林一岚的背影,说:“我还是喜欢她之前的样子。”
顿了一下,又说:“它也这么说过。”
“阿台,你觉得呢?”
雕塑一样的人影一动不动,但阿豆皱起了眉:“我才没有嫉妒。”
电视机嗡嗡地响着,机顶盒依然没有亮。
林一岚和牧时走得越来越快。
牧时说:“老天,刚才他一直挂在我身上。他到底什么时候咬下来的那玩意!”
林一岚说:“牧时,很不对劲。”
已经走过有玻璃窗的区域了,剩下的路途里,不能再通过玻璃墙面看到外面色彩夺目的花墙。
林一岚轻声说:“你看,我们的任务是找到那个真正的病人。”
“你和我都是装病,”林一岚回想着刚才发疯的病人们狰狞的模样,“可是他们呢?”
“精神病,也算病吧?”
“难道那些人也都是装的吗?”
两人都知道这是最不可能的答案。
牧时说:“还有一种可能,黑核判定‘病人’的条件和我们以为的不一样。”
“比如说,受外伤的算病人,精神病却不算,”他举了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来表达自己的猜测,“或者更严苛、更细致的条件……左腿断了算病人,右腿断了不算这种?”
林一岚觉得有道理。
可是又该怎么判断黑核的条件呢?
他们在一楼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零所说的地下室。
实际上,这座破旧的大楼唯一的楼梯也在一楼就停止,脚下的水泥地也非常实在。如果不是零提到,他们几乎不会去想这个地方居然有地下室。
但是越往深处走,房间就越来越多。
像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囚室,狭小昏暗的屋子很能给人压迫感。
牧时忽然停了下来。
“变高了。”他说。
他回头,林一岚也回头,走过的路都在身后。
牧时左敲敲,右看看,来回走了几次,最后他确定:“我们脚下有个空间。”
地下室?
可是怎么下去?
牧时打开手电,他们进入了最近的一间屋子。
铁门虚掩着,屋里只有几个已经发霉的柜子,没有窗户,四面都是泛黄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