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大周与百越素有争端战乱，常年来打打和和，百越王是知道大周的厉害的…百越地贫人多，想要阳阿和平陵，这能理解，可是鲸吞大周，百越王不敢的。”
“越王也是不敢造反的。”陈西叶道，他想起了当年承景初登基时的宋孝晴一事。那事情是真的，但有传言那并不是越王的本意，越王也是被那个丫头算计了。
陈西叶颔首道，“越王虽有野心，但也只是在乎自己的越国，但对于大周江山，他是不敢的。”
“这么看来，越王与百越王都是被自己的儿子害了…”绾心暗暗惋惜。
百越王她是不清楚，但是越王李相元，却是从小听过他协助兴帝平定内乱，拱手天下的旧事的，一代枭雄沦落如此，最后连名节被自己儿子害了。
“这也只是臣等的猜测罢了。”陈西叶道。
“世子造反，青淼竟没拦着？！”霍元突然问道。
“想来造反这等丑事，必是要瞒着青淼公主的。”陈西叶道，“公主孤身一人在百越，百越世子想要隔绝公主，易如反掌。”
众人听罢后点头，绾心道，“临江王知道这事了吗？”
“临江王自从青淼公主出嫁后一直病着，如今积小病成重疾，秦国的事物都是由世子李青凌打理的。”
“秦国偏北，怕是还不知道。”
“陈卿，”绾心道，“本宫待会儿拟一份上谕，你亲自送去。”
“是，臣遵旨。”陈西叶颔首道。
“皇后娘娘，还有一事，容臣禀告。”霍元道。
“说。”绾心道。
“前日臣接到了宫里的消息，说李载垣造反，可昨日，臣便在天京里头听见了同样的消息…”
“天京里头都传遍了？！”绾心身子抖动一下，头上珠钗摇晃，承景紧紧拉住了绾心的手。
“恐怕是的…而且…”霍元战战兢兢，欲言又止。
“而且甚么？”绾心追问。
“而且有传闻说…”霍元擦了擦头上的汗，周围的几人也是屏息静听，他们都知道这事，只是没人敢说。霍元深吸一气，方下决心鼓足勇气道，“兴帝得国不正…”
“得国不正？！”绾心震惊，怎么天京里突然传出这等胡话来？又是从哪里来的？
“是。”霍元颔首道，“传言说…兴帝当年是兵变逼宫从思帝手中得来了传国玉玺和传位玉佩…”
“胡说！”一直不说话的承景突然愤愤道。
“臣知错了！”霍元见承景突然生气，不禁吓一跳，立刻跪拜认错。
“爱卿请起。”绾心轻轻拉了拉承景的手，思忖片刻道，“当年的事，如今谁能说得清？就怕是李载垣在这天京有内应。否则怎么这消息传得那么快？只要不是在场的众卿家泄露的，那必是天京里头存了细作…至于兴帝得国不正，李载垣倒是有心思，连这都编排上了。”
“娘娘说得正是。秦末乱世，陈涉称王还得借鱼腹狐火，诟病祖龙身世，现在看来，这个李载垣也是有样学样。不知娘娘对李载垣造反有何处置？可要招燕王回京？”
“不，不用。”承景突然道。
凉风盘旋在绾心和承景的身边，绾心低声道，“皇上？”
“恭儿不会回来的。”
承景的声音低沉却肯定，透着悲伤与无奈。
绾心收回望向承景的目光，淡然一笑，无奈道，“燕王远在北疆收复失地，这事是如今的重中之重，燕王实在不必仅仅为了李载垣小小的造反而特地带兵回京。更何况…回京事小，收回来的失地又被匈人夺去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娘娘的意思是…”
霍元抬头与绾心的目光相对，绾心静静道，“撤兰陵的兵。”
霍元一愣，心里害怕的终究来了。
兰陵战事正急，此刻撤兵，就是明摆着承认了蓬莱，更是暗暗丢了兰陵。
霍元思忖道，“燕王的兵不可以要，那么…诸王的兵呢？”
“臣不赞成。”一个卿大夫不等绾心回话便插言道，“诸王的兵数一来不多，二来那兵久不经战场，想来也不能同越军相抗…而且…无论哪个王救驾，最后都是有功之王，来了天京，难保不会挟天子以令不臣。”
“此话虽不悦耳，却也是在理。”绾心道，除了燕王，其他的王她都不熟悉，实在不敢把自己的命押在他们身上。但是求救燕王，承景又是不肯的…绾心道，“看来还是要兰陵的兵…”
绾心打定主意要撤兰陵的兵后，不多说几句便散了众人，后又随意找了一个理由脱身，独自一人走下未央宫的宫阶。
未央宫前空旷无比，巡逻的禁卫军都被派出去查验可疑之人了。
绾心仍然记得第一次经过未央宫的时候，自己是坐在轿子里的。当时是晚上，自己又是初嫁进宫中，根本不敢掀帘瞎看，整整一日，绾心都是低头含胸，暗数心跳的。
现在，她看着万里无云的天和蓝天下巍峨气派的未央宫——从前她常常会陪着太后看献恭和书颜在未央宫前同禁卫军比试。
空旷的宫前站着一个人，遗世独立。
是绾心的舅舅，霍元。
“舅舅。”绾心上前屈礼道。
“娘娘，臣不敢当。”霍元忙扶起绾心道，他在这宫前已等了许久。
“舅舅，”绾心目中有泪，悲道，“如今唤一声舅舅，是要请舅舅救命的。”
“娘娘…”霍元听罢，已明白一二，方才朝堂之上人多嘴杂，且京中已有细作，绾心只能私下来找自己。
“舅舅，”绾心道，“方才在众人前我不好给皇上没脸，只得私下来求舅舅了。”
“娘娘请说。”霍元的脸上亦是有泪，轻声颔首道。
“皇上与燕王有嫌隙，这件事情不能明说，但相信舅舅也是略闻一二的。”绾心道。
“臣有所听闻。”霍元颔首道。
“是。”绾心抽泣，“正因如此，先前太后驾崩，皇上都没有让燕王回京…如今的皇上，是更没脸要燕王回来了…还请舅舅为绾心跑一趟，亲自请燕王回京救命！”
绾心说罢，立刻扑倒在了地上，霍元也立刻跪下道，“娘娘！”
“虽说已然决定调兰陵的兵回京…”绾心擦去脸上的泪，道，“但是，我还是想做两手准备，以防万一。还请舅舅救命！”
“娘娘屈尊求怜，我怎敢辜负？！”霍元扶起绾心道，“请皇后娘娘放心，臣一定带燕王回京！”
“谢谢舅舅！”绾心喜极而泣。
她知道献恭不是承景想的那种负义之人：她认识献恭，他知道献恭的性子，退一万步讲，献恭即便对于承景的态度和做法有所怨念，但事关大周江山，他不敢让自己背上一个断送社稷失守宗祧的罪名的。
他一定会来的。
“天京百姓和大周江山，都在舅舅手上了。”绾心道。
“娘娘放心，臣一出宫便启程去燕国。”霍元保证道。
“舅舅只需到燕京就行，燕京自会有人会带舅舅去凉州的。”绾心嘱咐道，她知道献恭在凉州，献恭的折子都是从凉州始发的。“若是到了燕京，能说动燕京掌事的，先派些人来天京就更好了。”
“娘娘且宽心，臣会做好的。”霍元颔首道，“明大人那里，还请娘娘费心。”
“本宫会的。”绾心亦道。
万里碧天，长空无云，未央宫前的二人说完了话，互道了平安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