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罗纱,便是绛云纱。”
她神色坚定地说出了这话,这些话是只有她知道的。
两辈子她父母都逃不过在那次意外中死去。
这一世父亲的心血没有被贼人冒领,但前世直到她死,也没有其他人知道,绛云纱是她父亲做的。
赵怀瑾失神地看着她。
姜云烟一脸认真,“那时候方萍……就是我姨母,在我父母去世后将我带去随州,她很早前就知道了绛云纱的存在,便将绛云纱的织造册子交给了当时织造府的总管太监……”
除了云罗纱便是绛云纱的事,其他的赵怀瑾都知道。
在前世她身故后,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全部都查清。
方萍和薛正那时候流放在苦寒之地,也被押解回京,凌迟处死。
他那时也听过方萍将姜家家产据为己有的事,还从那两个丫鬟口中知道了姜云烟在薛府时过得并不好。
云罗纱就是绛云纱的事,他是这会儿才知道。
所以前世,当她看到原本是她父亲的东西出现在了长秋宫,却被人顶替后换了个名字……
他心都好像被揪成了一团。
这种感觉比之那心疾还要让他难受。
“那时候……你为何不跟我说?”
姜云烟朝他看去,很理所当然地回道:“我怕。”
她那时候又不是没努力过。
在薛府出事时,她们一众女眷被关押起来。
那些达官贵人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的,她不是不明白。
后来那位新上任的知府将她带走,一开始她也以为对方是好人。
但未等她诉说自己的冤屈,就得到了自己即将进宫的消息。
再后来真进了宫,面对的又是那些难缠的妃嫔。
她还未侍寝前,赵贵人就因为她碰了她的猫,而将那小猫在她面前活活摔死。
传说猫有九条命,可连那小猫都是如此,更何况她还是个人呢。
而且即便是侍寝后,她也没觉得赵怀瑾对她多好,怎可能因为她一人之言,就大动干戈去查这些的事。
绛云纱会出现在宫里,已经是经过了不知多少人的手,一旦查下去,恐怕不单单是一人之罪。
到时候前朝后宫一关联,恐怕事情未查清,她小命就没了。
再到后来,她更加察觉到自己在赵怀瑾心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而已,便更加不敢说了。
她此时说这些也不是要诉苦。
“和您说,是怕您到时候若是见到绛云纱,会误以为是因为从前我见过云罗纱才如法炮制,并无其他意思。”
按照时间,云罗纱就是明年被送进宫的。
如今没了方萍据为己有这一遭,就不会有云罗纱被送进宫的事。
而她若想要父亲的心血得以名扬天下,作为贡品得皇家认可,是必不可少的一关。
她不怕赵怀瑾误会她什么,只怕父亲的心血染上污名,这才需要在这里特地跟他说一声。
“陛下可以细查这件事,当初我爹娘就是因为找青蚕才会出事。”
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一般,赵怀瑾觉得此时再说什么“都是他的错”这些话,都很徒劳无用。
在前世那样的情况下,她每日看着绛云纱挂在床上,却从不开口跟他道一声冤屈。
因为她怕,且她怕的这些人里面,也包括他。
如此一想,他跟宫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怎么可能会不信她呢,他都恨不得把一颗真心挖出来捧到她面前,告诉她为了她,他可以放弃一切东西。
“不用去查,我是完全信你的。”
他忍了忍想去拉她手的冲动,“若是那时候你便告诉我,我一定会还你父亲一个公道。”
姜云烟:“陛下,那都过去了,如今什么都没发生。”
赵怀瑾在那时候肯定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所以用他此时的想法去代入那时候的处境,其实也挺不真实。
赵怀瑾苦笑着,可不就是什么都没发生么。
她早早有了前世的记忆,是靠着她自己才让一切没有发生,才让她自己过上了喜欢的日子。
而在这中间,他去江州的那一次,甚至威逼着让她在未及笄时便进宫……
真的很混蛋啊……
马车哒哒地一路往回走。
后面半路上,车厢内的俩人都未再多言。
只是俩人的心思都各自偏向一个极端。
一个因为得了一盒青蚕茧开心得不行。
另一个因为得知了一些真相,内疚和难过得不能自已。
等到地方,俩人下了马车后,连松义和半夏都察觉到这两位周身的气氛都怪得要命。
进了院里,姜云烟回到房内,迫不及待地将那蚕茧一个个拿出来细细地看。
而另一头,回了书房的赵怀瑾,一道密旨下去。
彻查江宁织造府总管太监,以及一整个的江宁织造局和宫里内务府大太监一干人等。
得了密旨后的陆谦,原本正在处理他弟弟陆钊在邛州惹下的麻烦。
得了此令后,也只能将那件事先压了下来。
……
一连两日,赵怀瑾都宿在这别院里。
他倒是没有每日都在姜云烟跟前晃,除了日常三餐俩人一起用,其他时间都是各忙各的。
原本前几日姜云烟在这里待得无聊得紧。
但自从画舫那日回来,赵怀瑾不知从哪里搜罗了一堆关于织造的书给她。
那些书很多是在哪怕像出产蚕丝和绸缎的江州都找不到的,那些书看着更像是绝版。
因此她便借着在这住的机会,每日都捧着书细细地研读。
甚至晚上燃了灯烛都不歇下,都要半夏提醒她小心伤了眼睛才把书放下。
赵怀瑾第三日便回了宫。
他不在这别院里,姜云烟便更开心了。
一日三餐又可以回自己屋里吃,多出很多时间继续看书。
只不过还是有些许不习惯。
赵怀瑾在的那些天,布菜盛汤什么都是他亲力亲为。
她都习惯了她碗里的菜没吃完,就又被他夹了好几块的事。
如今又剩下她一人用饭,反倒是觉得别扭和不习惯了!
有这个想法后,她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不就是布菜么,这些事就算没有丫鬟做,她自己从前也是喜欢一个人想吃什么夹什么的啊。
半夏看她拿着筷子不动,便着急询问:“姑娘,可是今日的菜不合胃口?”
姜云烟才回神,“没有,刚刚在想别的事。”
“姑娘别担心,三日一小朝,奴婢估摸着,陛下今夜或者明早就回来了。”
姜云烟:……
她又没说是因为赵怀瑾。
她看了半夏一眼:“我没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