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去见你表哥?”
清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姜云烟想也不想便道:“分开好久了,很想他们。”
接着她就听到赵怀瑾好像是深吸了口气。
但依旧没马上同意让她去。
她都想说不同意就算了,可能突然改变行程对他也挺麻烦。
反正过些天安全了她想天天见都没事。
她只不过是因为遇到这样的事后,急于想和家里人见面罢了。
若不是这是在京城,她甚至想躲进外祖母怀里去。
就在她以为赵怀瑾不会同意了,却听得他说,:“一刻钟,去吧,我在马车上等你。”
姜云烟便欣然点头:“谢谢您!我很快就回来。”
半夏扶着她下了船,她便快步往岸边的茶舍走去。
待快到了,甚至稍稍提起裙摆跑了过去。
这些赵怀瑾都看在了眼里。
分开十几天就说是好久……
还说想他们!
那跟他呢,就得了一句“不喜欢”。
赵怀瑾觉得自己都快要失去理智了。
强忍着才不让自己去把那些憋闷都在她面前宣之于口。
反而还要大度地答应她去跟什么劳什子表哥见面。
就算有婢女跟着也不行!
他不是不知道方哲瑞就在在那间茶舍里,原本方哲瑞要跟着上船,就是他让人拦下的。
也没准备告诉她。
他就是这么善妒,从前是,现在依旧是!
……
一刻钟过去,赵怀瑾在马车旁看到姜云烟走出茶舍,身后跟着两个青年。
她手里还抱着什么东西,笑得眉眼弯弯地。
那两个青年分别都跟她说了什么,她不住地点头,便行了平辈礼告辞往这边来。
走的时候还回了几次头。
他一只手负在身后,拳头紧握得指节都发白,松义看得一清二楚。
心里忍不住蛐蛐,堂堂皇帝何须如此。
不想让姜姑娘去见其他外男,直接下令不就好了?
在这一副憋死自己的模样,难怪会得那奇奇怪怪的心疾。
姜云烟走进后,那眉眼间的笑意都没褪去。
赵怀瑾忍住心里的不快,亲自将她扶上了马车。
待到她坐好,他才问:“抱着的是什么?”
姜云烟得了好东西,高兴得都不吝啬于和赵怀瑾分享。
她打开手里的檀木盒子,里面是满满一盒子蚕茧。
“是青蚕茧!”
她宝贝地拿出一枚在手上细细看,边看边道:“在江州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没想到薛二公子竟然找到了。”
绛云纱的其中一种最主要的丝线,便是这青蚕丝。
但青蚕难养,能养到吐丝结茧更是不易。
她父母当年就是因为急于去收青蚕丝,才在路上出了事。
如今她得了这一盒子,虽说不算多,但好歹能让她试着看看能不能将父亲的绛云纱原原本本织出来。
“表哥他们就是拿来给我看下,但想着如今都没什么事,便让他们让我带走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是在赵怀瑾面前难得地轻快。
“等过些日子安全了,回到江州,我便寻了其他丝线,把绛云纱给织出来!”
赵怀瑾还沉浸在她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的明媚轻快,等听到她要回江州,心里又是酸又是涨。
若是这次她回了江州,这辈子怕是不会再踏足京城半步了。
他有很强烈的感觉她会这么做。
“你很喜欢织造么?”
他这才猛然想起。
从前他从未问过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那些衣食住行,都是他通过自己的观察得来的结果。
甚至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安排好的那些,都不一定。
姜云烟将木盒收好,“很喜欢,这是父亲给我留下的产业,舅舅和舅母一直在教我这里面的门道,我越学越喜欢。”
或者一开始也不是特别喜欢,就是单纯觉得,不该让父亲半生的操劳就这么后继无人。
但后来越琢磨下去,她渐渐在里面得了乐趣。
内心因为前世那些不好的经历而造成的总是空然无物的感觉,也被一点点填满。
赵怀瑾第一次发觉,他好像不了解姜云烟。
他后知后觉明白,前世她还在的时候,他从未让她能向他敞开心扉。
在她不在了之后,那些关于她从前的事,也都是他找到她曾经的那两个丫鬟后,从那两个丫鬟口中知晓的。
到如今,除了今日这次,她对他也一直都是紧闭着心房的。
她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琴棋书画,她真正喜欢的东西,会像此时这般,那双像是落了星光的眼睛明亮而璀璨。
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鲜活向上的。
不是前世那样,好像一直都沉着一股气,即便练字的时候,也是紧绷着。
这样的认知让赵怀瑾痛苦地闭上了眼。
所以他罪该万死。
她不喜欢他是对的,因为他不值得。
姜云烟自顾自说完,她心思雀跃,但在车厢里陷入安静后,才看到赵怀瑾闭着眼睛。
她这才想起,这在马车里了,她还这么放肆无礼地说话。
难不成赵怀瑾生气了?
可是她回想起来,最近这段时间,她好像经常如此,但是他都没生气啊。
她抱着盒子,闭着唇不说话了。
君心难测。
身边的人停止了说话,赵怀瑾压下心里的难过后,才睁眼看她。
“喜欢做便做,等你把这青蚕织成了,送一匹给我可好?”
姜云烟眨了眨眼,不好意思道:“陛下,这青蚕就一点点呢,短时间内可是无法织成一匹的。”
“不过舅舅已经和从前一位养青蚕的能人联系上,再过不久,方家便会自己养殖青蚕。”
到时候有舅舅提供,绛云纱便可以做得成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
姜云烟没去注意到,现在已经在马车上,他的自称都还是“我”。
看皇帝陛下对绛云纱如此关心,她想了想,主动说,“陛下,从前……您还记得江宁织造进贡进宫的云罗纱吗?”
“记得,怎么了?”
赵怀瑾当然记得。
那云罗纱一共只有三匹,太后得了一匹,剩下两匹,其中一匹被他命人做成纱帐挂在了长秋宫。
当时就是生怕夏日蚊虫叮咬她。
而另外一匹……
他让人染了正红色,原本是想一切安定下来,到时给她当嫁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