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周舟抬眸看向顾母,眼神清澄坚定。
她曾经自责过,愧疚过,甚至一直在计划着离开,还他锦绣前程。
可是他爱她,如果她走了,才是对这份爱的亵渎和不公。
许周舟的直白坚定,也让顾母内心惊叹一片,片刻后反问道:“你爱他吗?”
“是的,我爱他。”许周舟回答的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顾母忽的笑了:“好,我赌的就是你爱他。”
许周舟眼底掠过一丝惊异,转而想明白了,是啊,如果她只是贪图顾北征的权势,钱财,名利地位,反倒不好打发,因为爱他,才会为他着想。
许周舟还在沉思中,
顾母倏地开口道:“许佑安出狱了。”
“许佑安?”许周舟有一瞬间的怔愣,撞上顾母疑惑的眼神,猛的反应过来:“他出狱了?”
许佑安,许周舟的父亲,那个从小没有管过原主的渣爹,那个投机倒把入狱,让原主身份敏感的男人,他出狱了?
那是他的问题解决了?那么原主从此是不是身份就正常了?
顾母又怎么会知道?哦,她们怎么可能会对她不做任何调查呢。
“那,那我.......”
顾母看着这个沉稳淡定的女孩儿脸上浮出一丝茫然无措的神情。
“虽然他有案底,但是服刑期满,政府释放,你可以正常工作,可以参加高考,只要不参加政治类工作,审核不再受限制,
我可以联系你家乡的政治处,给你安排工作,如果你想上大学,我可以资助你到大学毕业,将来分配工作,也可以帮你周旋。”
顾母的这些条件诱惑,从许周舟的耳边划过,却没有进去。
她只是在思索着,政策一直在改变,新的经济形势下,投机倒把和商人之间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
有很多事业有成的商人因为政策锒铛入狱,也有很多出狱人员在改革开放浪潮里,重新崛起,功成名就后,大搞建设,捐钱慈善,反倒成了爱国商人。
“那我和顾北征........”
许佑安将来是沦落还是崛起,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顾北征是不是就不会受她的影响了。
“小许,社会政审和部队政审性质是不一样的,且不说你父亲出狱后,会不会重蹈覆辙,顾北征有一个带着案底的岳父,对他来说就是一笔浓重的污点。”
顾母的话,让许周舟火热的心,又凉了下来。
那个放荡不羁的渣爹不出狱好歹有政府管着,这下好了,放出来就是个定时炸弹。
“让我离开顾北征,您准备用谁来替换我?”许周舟垂眼沉声问道:“温怡宁吗?他不喜欢温怡宁,你强迫不来的。”
“可以不是温怡宁,张怡宁,方怡宁,都无所谓,总之,这个人是可以托举他的人,而不是他的累赘,
小许,如果你们一直在一起,他的路会很难走,而且会很快走到尽头。”
许周舟深吸一口气:“在您的眼里,顾北征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吗?他有那么优秀的军事能力,他就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这话许周舟自己都几乎说不下去。
顾母笑道:“这不是一个乱世出英雄的时代,你是个聪慧的孩子,看看他手下的那些营长,连长,你就该明白,在这个时代,一个只会打仗的武夫能做多远?
等到他壮志难酬,无法伸展的时候,你们这份失了新鲜感的情分,能不能抵挡的住他滔天的悔意?
孩子,门当户对说起来庸俗,但它并不是世俗的桎梏,而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彼此都能稳稳站立的根基。”
顾母没有尖酸羞辱,没有刁难,没有拿这钱砸到她脸上,让她离开她儿子的狗血剧情,反而情真意切,尽是一个母亲为儿子着想的拳拳之心。
许周舟满腔酸楚,她知道顾母说的没错,自古至今乃至后世,上层阶级联姻本就是资源和利益的整合,门第之见从未消失过。
前世她曾经以为,自己平淡的生活不会有波澜,嫁了人,最大的烦恼也就是尿尿不掀盖,袜子随处扔,婆媳合不来。
人生莫测,实在没想到,她的爱情竟然会和权利碰撞。
许周舟想到今天早上顾北征换纱布时,用僵直的手指在她手臂上轻轻的敲击了几下,后来告诉她,那是摩斯密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思。
他的睫毛逆着光阴影投在她掌心,像只停栖的蝴蝶,让她想抓在手心。
“妈。”许周舟艰难的叫出这个称呼:“婚姻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只要顾北征自己想离婚,我绝不纠缠。”
顾母眼神闪烁:“你想让我去逼他?想让我们母子离心?”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想说,他正在为这份感情拼尽全力,而我却忽然放手,我做不到,
希望您……也能看到我的努力,我不会成为他的负担,只想为他锦上添花。”许周舟声音清冷坚定。
“锦上添花?什么花?”顾母脸上露出了不屑。
风吹过来,有了一丝凉意,那一树的银杏叶随风飘落,即便凋零也要傲娇的抖落一地碎金,
她也想为自己争一争,开口声音如:“您见过石缝里的野花吗?它的根可扎的比院子里的玫瑰深。”
顾母闻言一怔,目光落在许周舟清冷倔强的眉眼上。
夕阳的余晖斜照过来,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却莫名透着一股韧劲。
这股韧劲让她感到莫名熟悉,那一年,她挺着肚子,提着水果,被警卫拦住,站在军区大院的门口,眼睛里也是这样的倔强。
“阿姨,你在这儿呢?”
温怡宁忽然出现,搅扰了两个人之间的静默。
许周舟垂眸侧过头去。
“阿姨,我给我妈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你帮我带给她好吗?”温怡宁亲昵的挽住顾母的手臂。
顾母笑笑:“小宁真孝顺,好,我带给她。”
“我也跟您买了,在我办公室,我带您去看看?”
顾母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许周舟。
“没关系,您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也好。”
顾母跟着温怡宁走了,两人挽着手臂,那么亲热,真像一家人呢,两世为人,她竟从来有挽过妈妈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