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奕辰俯身轻嗅,沉声道:
“这…是我那位经纪人的血。”
“抱歉,是我疏忽了。”
薛奕辰摇了摇头:
“对此应有负罪感的是我,您不必自责。”
陈单凌叹了一声,蹲下探查了一番有关于这一血迹的线索。
良久。
“…您可以直说的。”
薛奕辰试探着说道。
他见陈单凌神色复杂,多番欲言又止,终于开口询问:
“您有什么顾虑吗?”
“……他…应该也和弑鬼者有关系。”
“您的意思是…?”
“这次的血是他遇害留下的,但他收集了你和封修洛的各项数据…也记录了异变进程。”
草地里凌乱的拖拽痕迹指向一处,陈单凌起身道,
“带上电脑,我先送你回去。”
“…好的。”
……
回程途中,薛奕辰终究没忍住进一步询问的欲望:
“您说的‘遇害’是指黄蒙出事了?”
“黄蒙?你经纪人的名字?”
“是的,黄蒙先生已经与我和封修洛共事了八年。”
如果黄蒙出了事,今后又要如何生存?
薛奕辰的担忧未曾出口,但陈单凌即便不用读心,也都明白。
陈单凌咽了唾沫,平静道:
“血迹还很新,应该来得及。”
“拜托您了。”
把薛奕辰带回家中,陈单凌唤走陈忆楷又赶往黄蒙被关押的地点。
而为无后顾之忧,朽白被安排守家。
……
“当初你的命是谁救下的!废物,我看你说不说!”
“啪啦”几声,木头散落的声音持续一阵。
墙沿的血泊中瘫坐着一个人。
一个中年男子,被木凳砸破了头。
他的西装被血染透了、衣衫亦凌乱不堪。
墙角的眼镜早就只剩镜框,仅剩半条镜腿。
“我再问一次!06号和23号的资料到底在哪!”
“那么多实验体,就这么缺他们两个吗?”
“呵!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上千个实验体,只有他们两个的数据那么反常,他们的研究价值有多大,你会不知道?”
“当时的方法我也教过你们了,学不会,又来逼老师要答案?”
“老师?从今天起,你黄蒙也不配做我们的老师!因为你,和吸血鬼为伍!你不配!”
断裂的凳腿被高高举起,气红了眼的年轻弑鬼者正要挥下凳腿向黄蒙的太阳穴砸去。
“咔!”
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呃啊啊啊啊——!”
方才还举着凳腿的年轻弑鬼者惨叫倒地。
原来,那骨骼断裂的声音正属于他。
刚才还视死如归的黄蒙,此时惊诧地睁大了眼——
他双唇微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模糊的视野里,他只看到被月光描上银边的高大身影。
一个长有魔角的身影越来越近。
忽然间,黄蒙的意识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毫无力气地向旁侧倾斜。
……
再次醒来,黄蒙的眼前是一盏显然属于客厅的灯。
他此时正仰躺着。
目光寻觅,一旁沙发上正坐着薛奕辰。
“…奕辰?怎么这个表情?”
发着愣的薛奕辰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起身:
“非常抱歉,这段时间我不在家里,害您跑空了…”
黄蒙苦笑: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薛奕辰不解。
陈单凌从二楼的走廊望着他们,双唇紧抿。
“奕辰,我实在对不起你。”
“您突然这么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是我毁了你和封修洛的人生。”
薛奕辰更加困惑。
“我枉为人师,也枉为朋友,我对不起你。”
薛奕辰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组织不出任何言语。
黄蒙感慨地摇了摇头。
他翻开盖在身上的毯子往门外走去,走得失魂落魄。
而薛奕辰并未追赶。
经历一场晴天霹雳,薛奕辰还没缓过劲来。
黄蒙出了结界。
陈单凌一路跟随,随着黄蒙来到了镇上轻生率极高的跨江大桥上。
这座跨江大桥车流不多、高度足够,正是轻生事故的高发地点。
在黄蒙翻越护栏的一刻,陈单凌已经在桥面以下等着了。
他在瞬间接住坠落的黄蒙,平缓地落到岸边,仿佛黄蒙刚才跳下大桥的瞬间只是一个幻觉。
这比当初救那名轻生孕妇时,不知熟练了多少倍。
“为什么救我?你应该体会过弑鬼者的作为,难道不恨?”
“我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恨一整个群体。反倒是你,连犯下的‘恶行’是什么都没告诉薛奕辰,就想以死谢罪?替异变实验的始作俑者谢罪?”
“我这种墙头草不配活着。”
“‘墙头草’?我问你,弑鬼者的根本目的,不是从吸血鬼手中维护人的安全吗?”
黄蒙愣愣地点头:
“你说得不错。”
“那观察薛奕辰和封修洛这么多年,你助纣为虐了吗?他们威胁谁的安全了吗?”
“他们……从来没有。”
“那又算什么墙头草?你的立场没变过,问心无愧却想一死了之,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我是毁了他们人生的混球,最初负责异变实验的人是我。”
“你趁着薛奕辰不在家把当年的研究资料和这几年他们父子的数据记录都放到了他的电脑里。”
“你怎么知道?”
“你又瞒得了谁?你怕薛奕辰和封修洛知道真相向所有的研究者寻仇,还把研究者的署名删得一干二净。”
“他们都是好孩子,我只怕他们背负罪孽。”
“如果真觉得愧疚,你必须亲自说明清楚。”
陈单凌说着,微微露出了獠牙的尖端,
“在你亲口告诉他来龙去脉之前,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