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三声枪响。
被弹弓子射向半空的三枚铜钱应声而碎,四少爷韩克冯手中的左轮枪甩出一套十分酷炫的枪花,再干脆利落的插入腰间枪套当中。
“绝了,真是绝了,四少爷的枪法不敢说压三省,但是盖奉天绝对没问题!……”韩大嗙收起弹弓子,提溜着欠揍的脑袋,拍马屁的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哔哔。
当然,也不是韩大嗙毫无底线的捧臭脚,而是韩克冯的枪法确实惊人。
再加上一身好武艺,这大约就是运动细胞亿中无一的那种达人。
实际韩老太爷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一个是老来得子,另一个是能力过人。但是这种大家族,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是一个铁律。
而四少爷韩克冯很可惜,不但是幼子,还是庶生。
而他那位看起来各方面都很平庸的大哥,不但是长子,还是嫡生……
韩克冯抬起头,眯着眼睛对着太阳看。一直看到眼冒金星,才转过头,闭目回味一番,然后说道:“韩老实之前带着的那个野孩子,找到了吗?”
“没有,不确定这个野孩子是什么时候从客栈当中离开的,很大可能应该是着火的时候,然后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真是邪性,一点须子都猫不着!”
韩大嗙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些天怀德县内已经差不多掘地三尺了,但是半点人影都没有发现。
“对了,四少爷,在客栈里找到了他们留下的东西,有两个新奇物件,再就是子弹,有短枪的,也有长枪的。”
“嗯?怎么不让他们拿过来给我看一眼?” 韩克冯有了一些兴趣,主要是想看看这个该死的韩老实到底有啥章程。
片刻之后,东西被送来了。
所谓的两个新奇物件,其实一个是简易户外帐篷,一个是保温水杯。
户外帐篷使用的材料、做工,以及巧妙的折叠设计,在这个时代无疑是一骑绝尘的,但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就是这个保温水杯,里外两层不论是金属材质,还是加工工艺,都确实是令人咋舌。
韩克冯用手把玩一番之后,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水杯,绝对是可以保温的,十分新奇且实用!
不得不说,这个四少爷真是绝顶聪明。实际这个年代已经有了双层玻璃内胆保温的暖壶,都是从德意志进口而来,每个售价20银元左右,大上海有很多小康之家都用上了。
怀德韩家自然也有。
所以,韩克冯通过暖壶的原理,就已经确定这是一个可以保温的水杯,工艺水平比暖壶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韩克冯虽然很喜欢,但还是交给了韩大嗙,一摆手,说道:“让人仔仔细细的刷洗干净,给我爹送去用吧!”
韩大嗙答应一声,又开始一连串的马屁声声,无外乎就是夸韩克冯有孝心。
奈何他没文化,不懂“彩衣娱亲、孝悌力田、乌鸟私情、入孝出悌、孝思不匮”这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话。
而且夸到后来,似乎想起来了七姨太刘小凤的事情。饶是韩大嗙这种顶级没脸没皮、毫无底线的败类,也感觉“夸孝心”似乎大概也许有些不太对路子。
不过,幸好韩克冯又有了新话题,“韩家纸坊的那一大家子人,确定是在龙湾县城,对吧?”
“确定,而且已经查到是投奔了冷梅的舅舅王子儒。说来也奇怪,这韩老实和韩家纸坊也没啥关系,却头拱地的给他家办事,要不是我反应快,上回就交待在柳树沟屯了……”韩大嗙摸着自己只剩下一个小砟的耳朵,现在想起来,仍然是心有余悸。
当时太惊险了,那个韩老实枪法太准了,而且杀人不眨眼,十个扈兵喘口气的功夫就全死光了。
不弄死韩老实,他永远睡不好觉,总被噩梦惊醒,吓出一被窝的汗。晚上打麻将的时候,干摸牌也不上觉。
珍贵药材一把一把的往嘴里赧,屁用没有……
“没啥关系?怎么没啥关系!他们不都是姓韩吗?中间肯定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韩克冯斩钉截铁,笃定其中有什么弯弯道道。
韩大嗙不敢反驳,心里却想:都姓韩又能咋地?你这个四少爷不也姓韩吗?不耽误和韩老实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呀!对了,我韩大嗙也姓韩呢,还不是一边被姓韩的打黑枪,一边又被姓韩的支使得脚不着地。
当然,这话肯定不敢说出来。
韩克冯继续说道:“韩家纸坊的一家子人,肯定是对韩老实十分重要,不然不可能三番五次的出手相救。所以,他越看重的,就越要让他失去!”此时的韩克冯就是一个阳光灿烂大男孩,脸上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把这一家人都整死吧,越惨越好!”
韩大嗙目露难色,“四少爷,他们要是在屯子里好办,但是他们现在是住龙湾县城里,有王子儒庇护,不好整啊!”
一提到王子儒,韩克冯就想到了他的那个外甥女冷梅,自从年前腊月在王子儒办事的时候见过一次之后,就想给弄到炕上,而且也打探听到冷梅是在公主岭租界住。
因为忙着过年,本想过完年之后上手操作,结果冷梅年后却从公主岭租界消失了,她娘也在租界搬了家,据说是被一个瘸子男人接走,目前还没查到具体地方。虽然怀德韩家与日本人有勾连,但是仍然不方便在租界打探信息,日本人万分忌讳这个。
所以突破口在于龙湾县城农商会长王子儒,而且那韩老实与王子儒也是关系匪浅,这个老色批当时还给冷梅送了一套非常可心的礼物。
冷梅还当场收下了,这令韩克冯有些生气,这才有了马傻子攻打龙湾韩家大院的事情。
本以为是个有钱的土财主,没想到却是扮猪吃虎。
想到这里,韩克冯脸色有些不好看,“有啥不好整的——行了,这事有其他人办,你还是负责追查韩老实!”
韩大嗙此刻懂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要我看,韩老实应该是渡过东辽河了,然后去吉省长岭县那一带躲避风头,正好马傻子的绺子最近就搁那边活动,而且长岭县驻军营长也是咱们的人。只要他再露面,看王剑壬还怎么保他!”
侃侃而谈,仿佛智珠在握。
在韩大嗙看来,经此一番遭遇,韩老实肯定不敢继续在奉省洮昌道的韩家势力范围内活动,所以渡过东辽河之后,北上吉省长岭县躲过风头才是正常。
然而韩克冯却摇摇头,“不一定!按照此人睚眦必报的性格,也可能是继续往西。”
韩大嗙摸了摸耳朵,“再往西可就是郑家屯了,四少爷,你是说韩老实可能会去郑家屯?”
“对,郑家屯的家族产业最多,他可能会打这个主意。加派人手,在那一带多探访探访,一旦发现韩老实的踪迹,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聚集足够人马之后再拿下,尽量抓活的!”
“好嘞——对了,四少爷,上回报信的那个名叫李贵,在光腚屯子种地,平时还别梁子,他的意思是想进来吃一份钱粮……”
韩克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小事你和我说啥?该干啥干啥去吧!”
韩大嗙却继续说道:“让他吃一份钱粮,但是还让他媳妇继续在那个屯子住,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能用上呢,眼线不嫌多。”
韩克冯用鼻孔“嗯”了一声。
要不怎么这韩大嗙能有资格当走狗呢,能摸准韩四少心思。表面他说“这小事你和我说啥”,实际要是不说,直接办了,事后就等着挨收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