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皮阿四那一路慌不择路、狼狈奔逃的情形截然不同,吴邪这边的行程简直惬意得如同一场悠然的自驾游。潘子、胖子和吴邪几人轮流坐在驾驶座上,稳稳地把控着方向盘。
每当一人感到疲惫,便会默契地靠边停车,替换下来。吴邪他们也不着急赶路,沿途但凡遇到风景秀丽之处,便会停下车,尽情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有时,他们会停在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旁,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沙石和游动的小鱼。吴邪会蹲在溪边,伸手轻轻触摸那清凉的溪水,感受水流从指尖滑过的惬意。胖子则会在一旁咋咋呼呼地喊着要抓鱼烤来吃,然后挽起裤脚就往溪里冲,溅起一片片水花。
又有时,他们会在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田边驻足。微风拂过,油菜花随风摇曳,形成一片金色的波浪。小花会拿出相机,捕捉下这美好的瞬间,而吴邪则会躺在花丛中,望着湛蓝的天空,任由阳光洒在脸上,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他们还会在古朴的小镇上停留,漫步在青石板路上,感受着小镇的悠闲与宁静。走进街边的小店,品尝着当地的特色美食,和热情的店主闲聊几句。
一路走走停停,欢声笑语不断,他们丝毫没有即将奔赴一场未知冒险的紧张感,倒像是一群趁着假期出游的旅人,尽情享受着旅途的美好。
可陈墨心里门儿清,吴邪这看似轻松惬意的表象,全是刻意伪装出来的。陈墨与吴邪相识已久,对他的脾性再熟悉不过。那些在欣赏风景时偶尔的失神,吃饭时突然的停顿,还有聊天时的心不在焉,都像一个个显眼的信号,清清楚楚地表明吴邪的心思根本不在这趟旅程上。
他的一颗心,全系在那个一声不吭就玩儿消失的人身上。陈墨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吴邪心心念念的是张起灵。自从小哥毫无预兆地离开后,吴邪表面上还是和往常一样,和大家有说有笑,可陈墨总能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他眼底深处的担忧与牵挂。
在溪边洗手时,吴邪会盯着潺潺流水出了神,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许久都没再有动静,像是思绪已经飘到了远方,想着小哥此刻会在哪里,是否平安。在油菜花田里,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拍照、玩耍,吴邪却躺在花丛中,望着天空,眼神里透着迷茫与失落,陈墨知道,他肯定又在想小哥消失前的那些画面。
陈墨好几次都想开口安慰吴邪,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明白,这种牵挂旁人无法感同身受,只能靠吴邪自己慢慢消化。在这看似悠闲的旅途中,吴邪的内心实则被焦虑和思念填满,只是他不愿让大家担心,才强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
从踏上旅程起,一路走走停停,经历了漫长的跋涉,足足十天半个月,吴邪他们才终于抵达长白山。
此时正值长白山最为严寒的季节,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席卷而来,仿佛千万头猛兽在咆哮,每一丝风都裹挟着彻骨的寒意,轻易便能穿透层层衣物,直抵骨髓。天空中,厚重的云层如同一块巨大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将阳光严严实实地遮挡在外,使得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灰暗与冰冷之中。山林间,树木被冰霜包裹,树枝不堪重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地上的积雪深达数尺,一脚踩下去,整个人都会陷入其中,行动极为艰难。这样恶劣的天气条件,无疑昭显着此时绝非进山的好时机,每一步前行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长白山脚下,锦江木屋村在这冰天雪地中静静伫立。这座村落宛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默默见证着岁月的变迁。村子里的房屋皆是用原木搭建而成,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树皮,古朴而又自然。烟囱中升起的袅袅炊烟,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升腾,而后渐渐消散,给这冰天雪地的世界增添了几分难得的烟火气息。村道上,偶尔能看到几个村民,他们裹着厚重的棉衣,戴着皮帽和手套,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寒风中匆匆走过。孩子们在雪地里嬉笑玩耍,通红的脸蛋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他们的笑声在寂静的村子里回荡,为这片冬日的景象增添了些许生机。
然而,吴邪他们并没有被这温馨的村落所留住脚步。按照吴三省的安排,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向导顺子。顺子所在的村落位于一个更为隐秘的山坳之中,相较于锦江木屋村,这里距离长白山更近,也更加神秘与世隔绝。
当他们沿着一条蜿蜒曲折、几乎被积雪掩埋的小路,艰难地向山坳深处前行时,四周的景色愈发显得静谧而又诡异。道路两旁的树木高大而茂密,在积雪的重压下,树枝相互交错,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拱顶,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在雪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耳边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再无其他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终于,他们来到了顺子所在的村落。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幅被时光遗忘的画卷:十几座破旧的木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坳之中,屋顶堆积着厚厚的积雪,仿佛随时都会坍塌。屋前的空地上,晾晒着一些兽皮和干柴,在寒风中微微晃动。村子里寂静无声,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四周的山峦高耸入云,山顶被云雾缭绕,若隐若现,仿佛是一个个神秘的巨人守护着这片土地。山间的雾气弥漫在村落周围,使得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吴邪在村口顿住脚步,眼神里满是犹疑,抬眼望向村子深处,寒风刮过脸颊,带着山里独有的冷冽,吹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冰冷的空气都吸进肺里,给自己壮胆,犹豫片刻后,还是率先迈进了村子。
脚下的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岁月的鼓点上。他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在这略显陌生又熟悉的村子里穿梭。路边的房屋在寒风中静默,烟囱里升起的炊烟直直地冲向天空,似乎在诉说着这村子里平淡的生活。
村尾处,一座宽敞的大院映入眼帘。吴邪望着那院子,心中五味杂陈。院子里极为整洁,没有一丝杂物,靠东南角的位置,三辆黑色的面包车整齐地停着,车身被擦得锃亮,在这冰天雪地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
院子的正北方,三间宽敞的正房坐北朝南,厚实的木门紧闭,窗户上贴着的大红剪纸在寒风中微微晃动,给这清冷的院子添了几分烟火气。东西两侧,各有两间下屋,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下屋的屋檐下挂着几串已经冻得硬邦邦的玉米,在风中轻轻摇晃。吴邪站在院门口,抬手正要敲门,却又停住了,心中暗自思忖,即将面对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呢 。
静谧的大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吴邪几人瞬间绷紧神经,警惕地转过头去。只见零散的几个人正朝这边走来,他们手里提着各类干粮,肩上扛着耐寒的皮子衣服,其中一人还费力地提着一个巨大的塑料桶,桶里装着什么,无人知晓,更添了几分神秘。
这些人的嘈杂声响惊动了屋内的人,伴随着“吱呀”一声,门缓缓被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出来。这老人虽已年迈,却精气神十足,面庞红润,鹤发童颜,身材高大挺拔,岁月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颓态,反而沉淀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与矍铄。
老人身后,跟着一个气质截然不同的人。那人身姿修长,面容冷峻,五官仿若被精心雕琢过,眉眼间透着与生俱来的清冷与疏离,正是吴邪心心念念、苦寻许久的张起灵。
吴邪的视线触及张起灵的刹那,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急促得紊乱,眼眶迅速被酸涩胀满,泛红得厉害。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积攒了无数日夜的情绪在这一刻汹涌翻涌,可喉咙像是被死死哽住,好半天,才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小……小哥,真的是你……”那声音里裹挟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难以置信的惊喜,有长久思念的宣泄,还有历经波折后的如释重负 。
张起灵抬眸,目光直直地撞进吴邪的眼底,眼中那层万年不化的薄冰悄然融开了一丝缝隙,闪过一抹极淡却又真切的动容,轻声开口:“吴邪,好久不见。”简单的话语,却好似有千钧之力,砸在吴邪的心尖,让他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满心都是劫后重逢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