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溅起的凉意还挂在卜凡下巴上，他盯着水面倒映的七道涟漪，突然对着自己的影子做了个鬼脸："；兄弟，你这发型挺别致啊。"；发梢的墨绿晶尘随着他甩头的动作簌簌飘落，在月光下拖曳出萤火虫似的轨迹。
"；孙瑶光埋雷火符都能挖出蚯蚓洞，叶雪这剑穗倒是比警犬还灵。"；他故意提高音量念叨，袖袋里滚烫的雪松枝突然窜出青烟，惊得芦苇丛里传出金属磕碰声。
卜凡顺势将沾满糖霜的铜钱弹向声源，糖粒遇水炸开细碎金芒——三丈外的水面顿时浮起蛛网状的荧光纹路。
七道黑影触电般从水中暴起，追魂铃铛的毒雾刚要弥漫，就被卜凡甩出的松子糖纸裹了个正着。
糖纸上"；平安"；二字突然倒转，叶雪亲手绘制的净尘符在毒雾中绽开冰晶似的六角霜花，硬是把墨绿雾气冻成了棒棒糖状的冰柱。
"；各位宵夜吃糖吗？"；卜凡脚尖点着水面倒退，顺手捞起正在融化的毒雾冰棍咬了一口，"；呕——你们门主炼的丹药过期了吧？"；他扭曲的表情让正要结阵的魔修们动作一滞，最左侧的年轻弟子居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药囊。
这个破绽被卜凡的护心镜映得分毫毕现。
他假意踉跄撞向右侧岩壁，袖中暗藏的雷火符却在身后炸开——正是孙瑶光当初埋歪的符箓位置。
冲天火光中，歪脖子松树的阴影恰好笼罩住三名魔修，树冠里簌簌落下的根本不是松针，而是闪着幽蓝电弧的碎铁屑。
"；现在跑路显得多没礼貌。"；卜凡嘴里叼着半截冰棍，指尖已经摸到刘魔修交代情报时蹭到的鸡油。
这油腻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珍珠色，被他屈指弹向东南角的追魂铃。
当啷声里，七个铃铛突然此起彼伏地打起喷嚏，喷出的毒雾全变成了粉红色泡泡。
趁着魔修们手忙脚乱戳泡泡的滑稽场面，卜凡猫腰钻进岩缝。
他后颈残留的追魂香晶尘突然发烫，在石壁上烙出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魔门总坛的方向。
"；最危险的地方才藏着最大的乐子。"；他搓着发烫的晶尘嘿嘿直笑，这玩意遇糖显形的特性，倒是完美适配怀里那包孙瑶光硬塞的松子糖。
当第七颗糖球在齿间碎裂时，卜凡已经混进了回撤的魔门队伍，腰间不知何时多了块刻着"；厨房采办"；的木牌。
子时三刻的魔门哨塔下，两个守夜弟子正在传阅话本。
卜凡蹲在阴影里，把最后半包糖霜撒在传讯纸鹤翅膀上。
沾了糖的纸鹤突然在空中跳起八字舞，扑棱棱撞向炼丹房的琉璃窗。
"；敌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二十多只传讯纸鹤顿时被卜凡弹出的糖渣子引着乱飞。
他模仿刘魔修的口音大喊："；玄天宗带着八百剑修杀到山门口了！"；这声嚎叫经过他特制的糖霜扩音筒，愣是在山谷里撞出七重回音。
正在布置陷阱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有人手中的追魂香药瓶啪嗒落地。
卜凡趁机混进人群，用沾了鸡油的指尖在每个人后颈画笑脸。
当第七个笑脸完成时，追魂香与鸡油发生反应，在夜空中炸开二十朵蘑菇状烟花。
"；快看护山大阵！"；某个眼尖的弟子突然指向天空。
只见卜凡早先埋在歪脖子松树下的雷火符，此刻正借着追魂香烟花的掩护，在防护结界上烧出个糖葫芦形状的缺口。
卜凡蹲在人群最后方憋笑憋得肩膀发抖，他腕间的剑穗突然发烫——叶雪的预警。
抬眼就见西南角塔楼有紫袍翻飞，那是魔门护法独有的织金缎。
他立刻摸出三枚铜钱，用糖浆在钱眼里画出小乌龟，弹指射向正在修补结界的弟子。
"；师傅！
结界漏洞处有卦象显灵！"；年轻弟子举着铜钱惊呼。
众人呼啦围上去时，卜凡已经溜达到陷阱区。
他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把孙瑶光给的"；废糖纸"；挨个贴在爆破符阵眼，叶雪的净尘符正好能改写符咒属性。
当第一枚改造过的爆破符炸出漫天松子糖时，魔门弟子终于察觉不对。
但此刻的卜凡正蹲在厨房房梁上，往最后一坛陈醋里倒追魂香解药。
解药是他在逃亡路上用雷火符灰烬加糖霜调配的，闻起来活像糖醋排骨。
"；该给老朋友们留点纪念品了。"；他摸着怀里微微震动的护心镜残片，突然朝醋坛子扔了颗火星。
冲天而起的紫色烟雾中，所有沾染追魂香的弟子后颈都浮现出荧光笑脸，远远望去如同夏夜流萤。
跃出围墙的瞬间，卜凡突然回身做了个鬼脸。
夜风卷起他发梢残余的晶尘，在魔门匾额上拼出个吐舌头的猫脸图案。
但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某块坠落的追魂铃碎片正被紫袍下摆扫过，铃铛内侧的蛇形纹路突然睁开了猩红竖瞳。
卜凡跃出围墙的衣角还沾着糖醋味的紫烟，后颈突然掠过针尖般的寒意。
他本能地朝左侧滚去，原先落脚处的青石板竟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那滩冒着泡的毒液里，还漂浮着半片织金缎的碎屑。
"；小友不尝尝本座的桂花酿再走？"；阴柔的嗓音贴着耳根响起，魔门护法紫袍上的金线在月下流转如活物，袖中滑出的九节鞭每截都嵌着嘶鸣的蛇首。
卜凡刚摸到怀里的松子糖，鞭影已扫过他发顶，挑飞几缕墨绿晶尘。
"；您这待客之道，比糖醋排骨还呛鼻子。"；卜凡嘴上插科打诨，手里却将糖粒碾成粉撒向空中。
沾了晶尘的糖粉霎时化作萤火虫群，扑向魔门弟子们大张的鼻孔。
两个举着追魂幡的弟子当场打起连环喷嚏，幡布上绣的骷髅头被震得直翻白眼。
护法冷笑间甩出三枚骨钉，钉尾拴着的银丝在月光下几乎隐形。
卜凡假装被石块绊倒，后仰时袖中雷火符正好点燃糖粉，爆开的火光里，那些银丝竟显形成吊着毒蛛的陷阱网。
他顺势抬脚勾住某位精英弟子的腰带，把人甩进蛛网当肉盾，惨叫声里混着他夸张的惊呼："；你们魔门团建玩这么刺激？"；
二十余名精英弟子终于结成杀阵，地面浮起的血色咒文却总在关键处缺角——卜凡先前画在他们后颈的笑脸正渗出鸡油，把阵眼处的怨气腐蚀出焦糖味的窟窿。
护法瞳孔骤缩，九节鞭突然脱手化作九条黑鳞巨蟒，蛇信扫过之处连月光都被啃噬出锯齿状缺口。
卜凡踩着倾倒的柏树跃至半空，怀里护心镜突然发烫。
镜面映出叶雪蹙眉凝望虚空的幻影，她发间那枚冰晶簪正与镜面产生共鸣。
这个刹那的分神让他左肩被蛇牙擦过，伤口溢出的血珠却泛着珍珠色——是刘魔修情报里提到的鸡油解药在生效。
"；这时候要能喝到孙瑶光煮的菌菇汤......"；他疼得龇牙咧嘴，脑海里却浮现那丫头把爆破符藏进汤锅的狡黠笑容。
指尖无意识摸到腰间木牌，厨房采办的油腻触感突然让他福至心灵。
当第二条蛇蟒咬向他咽喉时，卜凡猛地扯下木牌塞进蛇口。
浸过陈醋的木头遇毒牙瞬间膨化，爆开的酸雾裹着糖霜，竟把蛇头腌成了琥珀色的糖葫芦。
护法闷哼后退半步，这个破绽被卜凡腕间突然绷直的剑穗捕捉——叶雪留下的剑气自动结成北斗阵，将第三条蛇蟒钉死在龟裂的阵眼处。
其余魔门弟子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扰得阵型大乱，有个少年模样的甚至开始偷瞄逃生路线。
卜凡趁机掏出那包"；废糖纸"；，这是孙瑶光用五雷符边角料裁成的剪纸。
沾血的糖纸迎风化作带电的喜鹊，专挑人印堂穴啄，被击中的弟子顿时跳起抽搐的踢踏舞。
护法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九条蟒蛇残躯融合成三头巨蛟。
卜凡正要后撤，却发现鞋底不知何时沾上了粘稠的蛛网——是先前银丝陷阱的残留物！
蛟龙利爪撕裂夜风的瞬间，他怀里护心镜突然映出孙瑶光鼓着腮帮子吹火折子的画面，那跳跃的火苗轨迹竟与蛟龙逆鳞位置重合。
"；谢啦丫头！"；他大笑着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贴满糖霜的胸膛。
月光透过护心镜折射在糖粒上，千万颗微光聚成的光箭直刺逆鳞。
蛟龙哀嚎着化作漫天鳞雨，某片落鳞擦过护法脸颊时，竟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烫出个笑脸烙印。
精英弟子们终于溃散，几个胆小的已经摸到围墙根。
护法抹去脸上焦痕，突然阴恻恻地笑了："；你以为破的是九幽玄蛇阵？"；他袖中滑落的铃铛碎片正渗出黑血，地面尚未干涸的血咒突然倒流进铃铛裂缝。
卜凡心头猛跳，那裂纹竟与叶雪预警时剑穗震颤的频率一致。
他假装弯腰系鞋带，实则将最后三颗松子糖弹进铃铛裂缝。
糖球遇血膨胀的声响盖过了护法念咒的尾音，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所有沾染过卜凡血迹的弟子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傻笑——鸡油与追魂香的后续反应发作了。
"；告辞了您呐！"；卜凡踩着某个精英弟子的脑袋腾空而起，身后炸开的笑气烟雾里，护法暴怒的咆哮已扭曲成公鸭打鸣般的怪响。
但就在他即将翻过山脊时，腕间剑穗突然迸裂三根丝线——这是叶雪示警的最高级别。
月光下的溪流忽然静止，水面浮起密密麻麻的蛇形倒影。
卜凡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被笑气感染的弟子，瞳孔都变成了铃铛碎片里的猩红竖瞳......卜凡踩着笑气烟雾跃上树梢，怀里护心镜突然映出溪水倒影的异变。
那些泛着红光的蛇瞳弟子像提线木偶般僵直转身，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齐刷刷朝山崖方向挪动。
"；这可比孙瑶光的傀儡戏带劲多了。"；他嘴上调侃，后背却沁出冷汗。
指尖沾了点唾沫抹在护心镜边缘，镜面顿时浮现叶雪用剑气刻下的星图——北斗勺柄正指向三里外的乱葬岗。
夜枭的啼哭撕开凝滞的空气，卜凡借着树影掩护摸到崖边。
那些被操控的弟子突然集体张开嘴，喉咙里钻出的却不是舌头，而是沾着粘液的铃铛碎片。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里，他怀里那包松子糖开始不受控地跳动，每颗糖球表面都凸起蛇鳞状的纹路。
"；暴殄天物啊！"；卜凡痛心疾首地摸出三枚铜钱，用糖浆在钱眼画出笑脸符。
沾了符的铜钱弹射出去，精准卡进三个铃铛碎片的裂缝。
被击中的弟子突然抽搐着跳起胡旋舞，铃铛里溢出的黑血把山石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护法阴冷的笑声从地底传来："；小老鼠倒是会找粮仓。"；
地面突然塌陷成流沙旋涡，卜凡甩出雷火符的瞬间，却发现符纸上的朱砂变成了糖霜。
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孙瑶光往他衣领缝的爆破符，果断扯下布料掷向旋涡中心。
爆炸激起的烟尘里，半块焦黑的玉简擦着他耳畔飞过。
卜凡凌空翻身叼住玉简，舌尖尝到熟悉的椒盐味——是叶雪特制的显形药粉！
玉简表面立刻浮现金色小篆，记载着魔门在七座灵脉埋设的噬魂钉方位。
他瞳孔微缩，这些地点竟与孙瑶光上次迷路发现的古墓群完全重合。
"；难怪那丫头说听见地下有人唱戏......"；卜凡嘀咕着捏碎玉简，碎屑自动拼成微型地形图印在他掌心。
身后追兵已至，他故意将沾满糖霜的衣角甩向追魂香最浓的方位。
两种味道碰撞的刹那，整片山崖突然开满荧光的笑靥花，魔修们吸入花粉后开始不受控地互戳痒痒肉。
借着这场混乱，卜凡狸猫般钻入岩缝。
石壁上残留的剑痕让他心头一暖——这是三日前叶雪为他断后时刻的记号。
顺着剑意指引，他在钟乳石丛中找到个沁着松香的水潭，水面飘着的糖纸船正发出孙瑶光标志性的唿哨声。
"；两个姑奶奶这是把我当信鸽使唤呢。"；他笑着戳破糖纸船，爆开的火星在空中组成一行小字：噬魂钉遇醋则显。
怀里那瓶顺来的陈醋突然变得滚烫，卜凡福至心灵地将其倾倒在潭水中。
平静的水面顿时浮现七颗血色星辰，倒影的位置赫然对应着玉简记载的灵脉方位。
最亮的那颗血星深处，隐约可见魔门门主正在用骨笔勾画阵图，画面闪过瞬间，卜凡腕间的剑穗突然迸裂成七根银丝。
"；好家伙，搁这儿拼七巧板呢？"；他嘴上插科打诨，手指却飞快地将银丝缠成北斗形状。
当最后一根丝线扣紧的刹那，潭水中的倒影突然清晰百倍——魔门门主手中的骨笔竟是用卜凡昨日丢弃的糖葫芦签子改造的！
这个发现让他后颈寒毛倒竖，那根竹签是三天前孙瑶光啃糖葫芦时随手塞给他的。
当时签子尖端沾着的山楂渣，此刻正在魔门门主笔锋流转成血咒......
潭水突然沸腾如滚油，卜凡猛地后仰避开喷溅的液体。
怀中的护心镜残片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镜面蛛网般的裂纹里，隐约映出魔门总坛地宫的场景——三百六十盏魂灯组成熟悉的糖葫芦阵型，每颗"；山楂"；都是个蜷缩的修士元神。
他擦去鼻尖渗出的血珠，指尖残留的糖霜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山风卷着远处追兵的嘶吼掠过崖顶，那声音里混着铃铛碎片的嗡鸣，恍惚间竟与孙瑶光日常哼的小调旋律重叠。
卜凡摸出最后半块松子糖咬得咯吱响，糖纸上歪扭的"；平安"；二字突然渗出朱砂色。
这是今早分别时叶雪偷偷替换的护身符，此刻正在他掌心发烫，烫出一段全新的星图轨迹——终点直指魔门药阁地下的千年冰窖。
"；早知道该多顺两坛醋。"；他对着月光举起空醋瓶，琉璃折射的光斑在崖壁上拼出个吐舌头的鬼脸。
当最后一缕光斑消散时，那鬼脸的舌尖位置赫然显现出半枚噬魂钉的虚影，钉身上缠绕的怨气正凝结成卜凡昨日恶作剧画的乌龟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