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芙蓉街上冥钱纷纷,雪白一片。
程夫人便是在送葬回来的途中断的气。
程家再一次笼罩在悲痛的阴霾中。
程骥听闻这个噩耗,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小小的程骢接连失去双亲,大受打击,伏在程夫人尸身上大哭不止,乱拳将前来入殓的人都打了出去。
“我娘不会死的,走开,都给我走开,我娘没有死......”
金妈妈双膝一跪,伤心欲绝:“三爷,别再任性了,让夫人安息吧。”
“走开,全部给我出去,我娘只是睡着了,她会醒过来的。”
苏韫晴精疲力尽的安顿好程骥,就听说程夫人入殓遇到了阻碍。
又将程骥交给了木槿,叮嘱好生照看,托着疲惫的身子赶了过去。
她轻轻将手搭在程骢肩上:“你想哭就尽情的哭吧,我知道你想多陪娘一会,我已经让他们走了。”
程骢扯着脖子艰难的说:“大嫂,我娘不会死的,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她肯定是睡着了,在吓唬我的。”
“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已经改了,您不喜欢恶狼,我明天就将它送走,娘,是不是我将它送走你就能回来了?”
“娘,您要是不喜欢我,我也走,只要您别死......”
“娘,求您了,别死......”
苏韫晴跪在他旁边,将他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任由他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衣服。
苏韫晴看着程夫人的遗容,回想着早上出门时她虽是有些喘得厉害,但一直都是乘的轿子,不需要自己行动。
轿子是封闭的,路上的花粉也不会飞进去,且墓地周围是没有花的。
回程的途中,怎么就断了气。
刚才被程骥吓得不轻,忙着去照顾他了,来不及思考。
现在静下心来,就越想越怀疑,越想越觉得蹊跷。
此时太阳正在西坠。
最后那一抹血红的残阳从门缝中挤了进来,照射在程夫人平静安详的脸上。
苏韫晴一手拍着程骢的肩膀,一边回想着这几个月和程夫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待自己,真是比亲生的还疼爱……
不觉心头一阵酸楚。
突然,程夫人鼻孔中泛出与皮肤大相径庭的颜色,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特别的清晰。
苏韫晴扶起程骢:“阿骢,你等我一会。”
她将手中的锦帕一角捻成了一条线,轻轻的伸进了程夫人的鼻孔中,滚动了几圈后再取了出来。
看着锦帕上沾出来的东西,苏韫晴大惊失色,对着外面喊道:“快,将刘大夫请来。”
外面的人只以为程夫人又醒来了,顿时喜的喜,惊的惊,怕的怕,每个人的面孔各不相同。
好在还有冷静的人听了话,急忙跑去请刘大夫。
刘大夫还在程骥屋里,所以来得很快。
路上只觉得晕头转向,这程夫人确实是断了气了,难不成刚才是真的诊错了?
他迷迷糊糊的进了屋,看到苏韫晴递过来的锦帕,才恍然大悟。
“这?”
苏韫晴急切的问道:“刘大夫可认得这个?”
刘大夫盯着锦帕上沾出来的明黄色花粉看了半晌,又用手指捻了捻。
“这是断肠花的花粉,有剧毒,夫人本就患有喘疾,沾上这个,必死无疑啊。”
程骢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娘是被人害死的对吗?”
苏韫晴揽着他的肩,安抚着他:“你别急,我们会查清楚的。”
“大嫂,到底是谁要害我娘,谁啊?”
苏韫晴见他依然激动,按着他的肩膀认真道:“这件事情还需要调查,如果真有人暗中使坏,我们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在知道程夫人有喘疾的情况下,将花粉放在她能接触到的地方,很明显对方就是冲着她的命来的。
可程夫人鼻孔中的花粉很多,证明她吸入的不是一星半点,更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吸着带花粉的空气。
什么地方能让程夫人一直吸入花粉呢?
房间。
苏韫晴起身:“刘大夫,您看看,这屋里可有断肠花的味道?”
刘大夫在屋内转了一圈,对着她摇头。
程夫人去送葬,来回都是乘坐的轿子。
轿子?
“刘大夫,麻烦您跟我来一趟。”
说罢提起裙摆快速往外跑去,到了停放轿子的地方却看到一个人正拎着一桶水朝着轿子跑去。
苏韫晴大喊:“快,拦住她,别让她泼水,拦住她......”
张姨娘被两个小厮拦住,将她手里的木桶夺了下来。
苏韫晴上前站在她面前:“张姨娘,您刚才是预备做什么?”
张姨娘换下了她最爱的姹紫嫣红,一身素缟,两眼无神,面色灰土。
有气无力道:“你管那么宽做什么?”
苏韫晴没和她理论,而是带着气喘吁吁的刘大夫朝着轿子走去。
顺便回头对着两个小厮道:“拦住张姨娘,别让她靠近,也别让她离开。”
“是,大奶奶。”
轿帘一拉开,苏韫晴还没什么反应,刘大夫就皱起了眉头。
“大奶奶,捂着点鼻子,这东西有毒,身体好的人也受不住。”
苏韫晴拿出帕子遮住口鼻:“所以断肠花粉是在轿子里是吗?”
刘大夫点头:“是的,我闻出了气味,大奶奶,你有纯白的巾帕吗?拿一条给我。”
苏韫晴忙从袖中拿出一条纯白色的巾帕递给他。
刘大夫将巾帕平铺到轿子里面,然后放下轿帘,再用力踢了几脚轿子。
轿子在大力的撞击下晃动了一番,片刻后,刘大夫将轿帘掀开,从里面拿出了帕子。
只见纯白的帕子上已经是黄粉点点,即便太阳已经完全坠落,依旧看得很清楚。
刘大夫道:“这么大的量,即便不是夫人,是个身强体壮的正常人,也是受不住的。”
苏韫晴回过头看着一脸得意的张姨娘。
“姨娘,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张姨娘翻了个白眼:“跟我有什么关系?别血口喷人。”
苏韫晴冷冷道:“你刚才朝着轿子泼水,不就是想毁灭证据吗?怎么,难不成是姨娘屋里的活太少了,连轿夫的差事都要抢了去?”
这时一旁已经围了一圈人,都等着看一个结果。
金妈妈则是激动的上前揪住她的衣领:“是不是你害死夫人的,你快说,你这个毒妇,夫人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张姨娘冷哼一声:“凭空就想污蔑人,谁看到了,有证据吗?”
苏韫晴道:“你刚才朝着轿子泼水就是证据。”
张姨娘道:“这也能算?我去哪里得那什么断什么花?我告诉你,没有证据,到了公堂我也不怕。”
苏韫晴抬起下颌看着她,对上的却是她一双有恃无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