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远远看,衰败而寂寥,村口还远处,几株枯槐歪歪斜斜地立着,树干皲裂,树下有一座简易的茅草亭摇摇欲坠,茅草稀疏且杂乱,有的已经霉烂,露出了框架。
里面坐着一位老乞丐,乱发遮面,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满是补丁,正对着一只缺口的瓦罐发呆,眼神浑浊无光,满脸皱纹,手中握着一根粗糙木棍,身旁有条瘦狗蜷缩着,皮毛灰暗,肋骨根根可数,正无精打采地舔着身上的伤口。
天色渐晚。
辛允瞧见那衣衫褴褛的老人和瘦骨嶙峋的狗,心中怜悯顿生,忙从包袱里取出一张白面饼,掰作两半,分别递向老人与狗。
许是久未进食,瞬间如饿狼扑食般将饼吞咽下肚,吃相甚是凶狠,辛允见状,不由得惊惶失措,往后退了几步。
千钧一发之际,应以安迅速伸手扶住她,这才免于踩到身后石头而崴伤脚。
辛允稳了稳心神,转而向老人轻声问道:“老人家,这村子里可有能借宿之处?我们会付钱的,只求住上一晚,明日便启程离开。”
待那老人将面饼吃完,缓缓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打量二人,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刚要言语,却被一人匆匆打断。
“原来是方才遇到的那两位姑娘。”
定睛一看,竟是此前在树林中遇到的樵夫,那樵夫生得一脸凶相,一道刀疤自脸颊斜贯而下。
“两位姑娘若要借宿,不妨前往村中,这老头不过是个四处流浪的乞丐,神志不清,嘴里尽是些胡言乱语,姑娘大可不必理会。”刀疤樵夫咧着嘴,努力挤出热情的笑容,极力邀请二人进村。
“想必这一路走下来,你们也累得够呛了,要不,就让我帮你们牵牵马,让你们松快松快。”
刀疤樵夫满脸堆笑,边说边凑上前,作势就要伸手去牵马缰绳。
应以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语气强硬无比:“不必了。”那不容置疑的口吻,让空气仿佛都凝住了几分。
刀疤樵夫讨了个没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忙不迭地应道:“……好,那两位姑娘就跟我一起进村吧,我这就带你们去找住的地方,保准能让二位住得舒舒服服的。”
说完,他便转身在前头引路。
辛允与应以安对视一眼,心中虽有些许疑虑,但又暂无他处可去。
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随刀疤樵夫进村。
走进村子,只见两侧茅屋低矮简陋,屋顶的茅草在风雨侵蚀下变得稀疏,多处还长出了杂草,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塌陷,露出屋内阴暗潮湿的一角,墙壁是用泥和着少量石块堆砌而成,泥墙剥落,露出里面的竹篾骨架,屋前的小院,用木棍胡乱围起,门扉只是一块破旧的木板,歪斜地挂着。
辛允和应以安发觉此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村子里男男女女着实不少,乍一看熙熙攘攘,颇具烟火气息,可待她们稍稍留意,心中不禁一惊,只见这里几乎人人皆是大腹便便,挺着肚子或坐或站于门前闲聊,即便是些年纪尚幼的孩童,腹部也高高隆起。
那些人,行动迟缓,眼神空洞,脸上不见任何的喜悦与光彩;而那些大肚腩的男人,慵懒地靠在墙边,话语间也尽是些家长里短。
人人衣衫褴褛,赤着双脚,头发如乱麻般纠结,脸脏兮兮的,而他们对于自己这突兀的体态仿若浑然不觉。
辛允与应以安满心疑惑,彼此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在这看似寻常却又处处透着反常的村子里,一种莫名的危机如影随形。
“说起来啊,倒也不怕二位姑娘笑话,咱这村子,名叫石木村,向来靠着开采矿石、贩卖木材过活,日子倒也还算安稳,可谁能想到啊,村里的人不知怎的,都染上了一种怪病,就因为这,外村的人都管咱这儿叫大肚村。”
那刀疤脸樵夫一边说着,一边咧着嘴嘿嘿笑着,眼神却时不时地在辛允和应以安脸上打转,似是有意要借着这番说辞,将二人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可那遮遮掩掩的模样,反倒让辛允和应以安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起来。
辛允秀眉轻蹙,眼中满是好奇与疑惑:“怪病?村里难道就没有能医治的大夫吗?如此病症,就任其在村中蔓延,无人可解?”
她似要从刀疤樵夫的话语中,探寻端倪。
刀疤樵夫看着辛允两人,叹气道,“以前倒是有,不过那大夫医治不了,甚至也怕自己到了这种怪病,早早的就跑了,这路过的游医也有,但也对这种病束手无策。”
“那就没有想过去村子之外,或者镇上找一些医术比较好的大夫吗?”辛允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那刀疤樵夫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苦涩与无奈,重重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道:“哎!姑娘啊,我们又何尝不想,只是咱这村子,向来就穷得叮当响,大家伙儿一年到头忙活矿石和木材的营生,也不过勉强糊口罢了,哪有什么余钱去请那医术高明的大夫,况且啊,咱这村子地处偏远,离着镇子远得很呐,路途又崎岖难行,就算想请大夫,又有哪个大夫愿意大老远地跑这一趟,就为了给我们这些穷苦人治病嘞,唉,也只能这么熬着咯。”
说着,他又无奈摇了摇头,听着倒也着实可怜。
村中央,有一座华屋赫然而立。
此屋,以整齐的青石奠基,墙面刷得雪白,乌木大门油光发亮,铜质门环雕刻精美,闪烁着微光,门顶悬着一块朱红匾额,上书‘聚福堂’三字,屋檐下挂着几盏红灯笼,微风吹过,轻轻晃动。
刀疤樵夫停顿了一下,随后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伸手,那只手,皮肤粗糙且布满青筋,像是干枯的树枝,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污垢,随着‘嘎吱’声,门被推开了。
屋后,有一方小院,以圆润鹅卵石精心铺就的地面,院中有桂树一棵,亭亭如华盖,其枝叶繁茂,石榴树依傍而立,树干粗壮。
树下,整齐排列着六张竹制躺椅,均由上好的紫竹精心制作而成,每张躺椅都散发着淡雅竹香,每张躺椅畔,皆设有一张精巧小桌,桌面乃是用上好的檀木制成,纹理细腻华美,桌上所陈茶具更是精美绝伦,那茶壶以是金银壶,壶身镌刻着莲花与鲤鱼的图案,壶嘴弯弯,恰似鹰嘴,仿若欲衔来富贵。
“两位姑娘……进来吧。”
他缓缓转过头来,嘴角向上咧起,却丝毫不见笑意,反而扯出一个怪异至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