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迟迟不能痊愈，杨皇后派了窦嬷嬷来绛云宫见沈枭垚。
就算东宫的消息瞒得再严，太子迟迟不痊愈，甚至太医不敢一口咬定太子无碍这件事就已经让人怀疑，恐怕皇帝和杨皇后都已经猜到了最后的结果。
窦嬷嬷的态度十分恭敬：“公主，娘娘此次是有关于徐家的事情跟您商议。”
沈枭垚只是悠闲地翻书，一言不发。
窦嬷嬷似乎也料到了她的反应，又道：“娘娘说，说动陛下派徐若春和唐四友去平叛的人是徐贵妃。”
她说完这句话，沈枭垚的眼睫动了动，抬头看她道：“徐贵妃？”
窦嬷嬷点了点头，“雍王虽死，徐家却死而不僵。”
沈枭垚更加确定皇帝已经知道太子不能痊愈这件事了，她笑了笑：“那又怎样？与我何干？”
她不在意太子这件事，杨皇后早就知道。
窦嬷嬷看着她道：“公主，娘娘让奴婢带话，说您若是当真完全不在意苏启皇室了，不在意这里的每一个人了，为什么还在这待着呢？您若不以御都为家，为何还留在这里呢？”
其实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沈枭垚转回了脸不再看窦嬷嬷，她的确不再以御都为家了，也不再以自己身为苏启的皇女而为荣。
可她其实还是没有彻底割舍掉曾经的一切的。
春风吹动层层宫铃的清脆声音伴随着先皇太后的教导，苏凛鲜衣怒马将她托在肩上，四面奴才跪地行礼。
她也在这里过上过好日子的，曾在这里渡过了无忧无虑的幼年。
沈枭垚再次转头看向窦嬷嬷道：“我留在这里，难道便该帮着皇后去对付徐贵妃？再说这天下如何，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她言语直白，看窦嬷嬷面色赧然，又道：“杨凌虽死，杨家好像没有受到什么牵连，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不去找杨辉，找我做什么？许州到了这个地步，陛下很快就会重用杨将军了吧。”
这话连窦嬷嬷听着也知道是嘲讽。
陛下怎么会重要杨家呢，恰恰相反，如今朝堂一片混乱，太子眼见没了指望，若皇帝遭遇不测，杨皇后是有权力代替皇帝在儿子里头择一幼帝的。
内有杨皇后，外有杨家。
皇帝自然也很清楚，这番情形下，他用秦渊的概率都比用杨家的概率大。
况且眼下皇帝竟然还听信徐贵妃的话，未免不存在震慑杨皇后的意思。
“公主。”窦嬷嬷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点哀求，“若是他人得了江山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沈枭垚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皇后叫我过去，是想游说我嫁进徐家，这样表面上，皇帝和徐家的链接又加强了，他不会轻易除掉杨家，而是先观望着徐杨两家明争暗斗，而秦渊，他要顾忌自己的祖父和父亲，顾忌秦家百年清名。”
窦嬷嬷没说话，但是也算默认了她的意思。
这样三股势力互相制约的法子，皇帝未必没有想过，但是沈枭垚多少也了解过一点自己的这个父亲，在太子还没有完全废掉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他害怕其他人来染指他的皇位，比如弘王，又或者宣王。
他会选择拖着太子，但又不会真的架空太子，毕竟太子可不是杨皇后所生，于他有稳定朝局的作用，而他只需要暗中扶持徐家打压杨家，直到他选择的新的储君长大。
然后废太子，换储君。
沈枭垚心里清清楚楚，杨家太自作聪明了，在皇帝还没透露出废掉太子的意思时，就早早地开始找活路，就算没有背叛皇帝而意思，也会让皇帝心生憎恶。
可是她没有提醒杨家的义务，杨皇后那么欺负青雀和她，她早该教训教训杨皇后。
想到这里，她看着窦嬷嬷又道：“我可以跟娘娘一见，但是这世上的大多数事情都是利益互换，杨家，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去回了皇后，她若答应，此事可以谈。”
窦嬷嬷当天没有再来，第二日凤仪宫的太监来传话，杨皇后要见她，约她御花园煮茶。
金蕊给沈枭垚穿鞋时忍不住打趣道：“看来皇后娘娘担心您不想去凤仪宫。”
沈枭垚弯唇笑了笑，她不想再看见凤仪宫那一扇巨大的玉屏了。
否则她只会想起物是人非，时不待我。
御都今日起了不小的风，沈枭垚到御花园时，风将遮在凉亭上的纱幔吹出很远。
杨皇后已经在亭中等她了，见她远远走过来，以眼神示意窦嬷嬷斟茶。
沈枭垚出来只带了景泰，杨皇后的视线便落到了她身后的景泰身上，等两人走近了，微微一笑道：“景泰看着也像个掌事的大宫女了。”
景泰忙恭敬地给她行礼问安。
沈枭垚并没有回头看景泰，而是将她挥退，给杨皇后行完礼道：“景泰自然是好，不然我也不会打算将她给青雀。”
她这样直白的提及青雀，杨皇后一愣，等她坐下了才有些艰难的启齿：“你还怪我助纣为虐不成？”
沈枭垚笑得有些凉薄，她眯了眯眼道：“皇后娘娘，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凉亭里只有她们二人和窦嬷嬷，窦嬷嬷见杨皇后面色未变便没有出声。
沈枭垚道：“讨厌你什么坏事都做了，还要装傻，你帮荣安伯夫人打了青雀的胎，等我们见面，你还要苦口婆心劝我，一副为青雀好的样子；你帮太子设计陷害我，被我逃脱后，义正言辞的说是为了太子，为了我，这事情太多了，多到我都数不完，还有现在，你还没开口，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杨皇后张口想要辩解：“我是这么做了，但是......”
沈枭垚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都知道，我一开始没有跟你计较，一个是我没时间，另一个是我一直觉得还没必要。”
她说出这句话，就代表快要有这个必要了。
杨皇后不至于怕她，但是依旧不由得脸色一白。
婢女端了新鲜的茶点过来，杨皇后没有在说什么，凉亭内的气氛凝滞了片刻。
婢女将点心放好，正要直起身子时，沈枭垚刚好垂目，两人视线相交。
电光火石间，那婢女从托盘下拿出凶器刺向沈枭垚。
沈枭垚忙向后闪躲，她拿起面前的茶碗还没来得及去挡，一根竹簪飞来，直接射中了那婢女的一只眼睛。
顿时鲜血四溅，在窦嬷嬷尖叫着护皇后闪躲，景泰冲上来救主的间隙，沈枭垚跟着锦凳嘭的一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