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挂着通行证的低调A8驶入老旧但不失威严的明清古城门中。
几名警卫员看见车牌,迅速分列两旁,立刻放行。
一路上,章凝枝都颇为不满,但对她这个老父亲,又无可奈何。
筹备了这么多天,一直低调低调再低调,她连港岛都没敢去,跟亲家也只能一直电话往来,还不就为了让生米煮成熟饭嘛。
当初同意和何家联姻,一来,何家是港岛人,隔得远,消息不容易互通,二来,自然也是因为谢屿司自己喜欢。
做人父母的,各个都盼着儿孙各自幸福,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人喜欢干棒打鸳鸯的事呢?
明明再过一两天就领证了,可偏偏这时候被老头子知道了!
她真的恨死了那个通风报信的小人!
围着湖边小路行驶了几分钟,车子停在那个自小出入惯了的熟悉的三层小楼跟前。
章凝枝带着怒气,砰地一声,关门声大到引起远处警备员的注意。
参谋坐在章程办公室里闲聊喝茶,楼下那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对话,参谋面露窘色,盖上国瓷茶杯盖,放在茶几上。
“凝枝来了?”
章程无奈一笑:“是啊。”
他身边也就这个女儿敢给他脸色看了,做了几十年的女儿奴,这事儿在内院几乎是人尽皆知。
噔噔噔的,高跟鞋踏在大理石瓷砖上,和从章程办公室匆匆而出的老参谋擦身而过,章凝枝立刻从寒气逼人的面容转为和煦的春风。
“李叔叔好。”
老参谋慈爱一笑:“凝枝啊,章老也是为了谢屿司好,你一会别发火。”
章凝枝弯了弯眼角:“是呢,李叔叔,我知道的。”
场面话,说说就过,谁也没当真。
该做什么还照样做什么。
才和老参谋一道别,章凝枝又变回三九严冬的样子。
屋内,办公桌上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没来得及收拾,章程看见章凝枝已经走了进来,挥手让警卫员退出去。
开门见山,章程不给女儿发难的机会,直接开了口:“给港岛那家多补偿一点,找个体面的由头,把婚事退了。”
所性,也不是什么得罪不起的大户,退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章凝枝本来脸上就蒙着一层寒霜,这会更加难看了些,她挑眉:“爸,你是要用手里的权利逼人家退婚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去办。”
这话属实难听了些,这么多年,章程是出了名的兢兢业业,什么时候做过以权谋私的事情,更何况还是这样不光彩的事。
“胡闹。”章程把手里的一叠资料重重往办公桌上一砸,起了愠色:“婚姻大事,且能儿戏?港岛那家的姑娘确实优秀,但她那样小,怎么融的进京北这样复杂的圈子,凝枝,你不是不清楚,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排他性,她一个外地小丫头,又没身份背景的,以后怎么操持谢家?”
从一知道谢屿司去提亲起,他就派人把何家查了个底掉。若不是他心里早有属意的人选,而谢屿司又是他最器重的孙辈,何家倒也算得上是好亲家。
这事也只能感叹一句无奈,若非是谢屿司,哪怕是谢开霁要跟何家结亲,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可惜不是。
章凝枝声音扬起:“怎么操持不了?只要不掺和政治上的事,做个纯粹的商人,又有什么操持不了的?再说,谁又是天生就会这些的?不会可以慢慢学。”
章程克制着怒气,尽量压低声音,但依然气势十足:“这是你说不掺和就能不掺和的?”
他的一双桃花眼和章凝枝几乎一模一样,明明看着那么随和,但这会只稍稍一瞪,不怒自威:“要真想不掺和,当初你就不应该嫁给谢高明那小子!有些事上车容易下车难,你还小吗?”
章程说的话不无道理,可章凝枝一想起当年那些往事,心中郁色难掩。
见这个一向牙尖嘴利的女儿不做声了,章程又道:“封家那边也有意思,对三哥儿也满意得很,封清尘跟三哥儿又是发小,你做做工作,他一向最听你的,让他琢磨琢磨。”
和封家的小女儿结亲这事,三年前章程就提过一次,那会封书瑶才二十二岁,年纪还小,这事也没催得那么急。
没想到还真出了岔子。
不过幸好消息来得及时,倒也不算太晚。
章凝枝冰冰一笑,反问:“爸,你该不会真以为你外孙那么听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对他的性格还不了解?”
章程根本不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又道:“封家那姑娘知书达理,人又漂亮,上头几个哥哥也都各自从政从军,前头一片光明。”
“她自己跟三哥儿还是校友,也算有共同圈子,前几年过年,谢屿司去封家做客,不是还替她救过一只猫吗?你好好跟三哥儿说道说道。”
“爸!!”
夹杂着高跟鞋跺脚的咔哒声,章凝枝是真急了:“你每次看着三哥儿温和有礼,但你知道他发脾气是什么样子吗?”
“你看着他对我总是很孝顺的样子,那是因为我说的都是他愿意做的事而已,真要遇到他不愿意,不想做的事,他什么时候好说话过?”
“您真以为跟何家女儿相亲,是我逼他同意,逼他去的?那是他自己一早就看上了!”
“这么多年您也看见了,哪一次说给他相亲,他同意过?妥协过?他那性子是您强按头就能服软的?”
“难得这一次他愿意,他喜欢,您就不能由他自己做一次主?”
“谢家自有谢家的命数,如果以后谢屿司自己扛不起谢家的大旗,那也是谢家命数有限。”
说完,章凝枝懒得在理会这个老古董,气鼓鼓地转身离开了小楼。
章程看章凝枝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倒不是他非要干涉谢家的事,只是他自己年事已高,在这个位置还能坐几年?
章家也是不争气,几个儿孙都没能力挑起这副重担,唯有谢屿司还成器,哪怕他不愿走仕途,但只要按他的规划结婚生子,以后章谢两家,自然也会万事无忧。
但这些儿孙,怎么就不理解他的苦衷呢。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对秘书下了命令:“让谢屿司给我回个电话。”
这段时间,他找谢屿司见一面,对方总是有各种理由推脱,他还真以为对方是工作太忙了,当时还没当一回事。
现在看来,那小子只怕是担心露怯,还真是越来越精于算计,防备心居然这样重。真是长大了。
他喝了一口茶,秘书的电话回拨了回来:“领导,谢先生正在飞机上,据说受气流影响,电波不太稳定,还需要继续联系吗?”
章程冷哼一声:“不用了,给姓康的留言,让他转告谢屿司,今晚之前,我要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