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珠罕见地抬高了声调，不算莽撞却字里行间充斥满了倔强。
屋外的人听到这里，谢五妮六神无主地瞪大了眼：“坏菜了！”
“锦珠为了小六和小七她们，和郭夫子吵起来了！”
谢五妮跑回家去搬救兵想来劝劝谢锦珠，谁知道正好撞上了这一幕。
谢老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动静不对急忙跑进去，拉住谢锦珠就说：“你这孩子，好端端的吵什么啊？”
“郭夫子，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别跟这孩子计较，她年纪小不懂事儿，就算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也是……”
“我没说错。”
谢锦珠把谢老太扶住，在谢老太心急如焚的眼神中字字坚定：“在这件事上，我从来就没错！”
“你……”
郭夫子气得站了起来，指着谢锦珠没好气地说：“你是没错，可你想没想过，这世上的人凡俗才是大多数！”
“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决心和本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在开慧后掌控好自己的一生！”
驯化不是一时一刻的结果！
早已被驯化的人一旦骤然失去了家宅男丁的庇护，那才是彻底迷失的灾难！
谢锦珠不闪不避，不屑道：“所以就应该愚昧一辈子，被支配被把控一生？”
“走错路怎么了？”
“人的一辈子太长，可以犯的错太多，何必揪着过往的一点得失因噎废食？
就算是错的，那也该是自己掌控，自己去犯错！
别人说的不算！
郭夫子瞪着谢锦珠被气得彻底说不出话。
谢锦珠努力平复下情绪，站得笔直：“今日是我莽撞，夫子莫要动怒。”
“学堂一事我同意了，书本笔墨之类的物件我也会尽快准备，至于入学的学子……”
“你说的我不会同意的！”
郭夫子黑着脸咬牙：“坚决不能！”
谢锦珠扯了扯嘴角，从善如流地说：“我不会为难夫子，也不会强迫夫子做任何违背意愿的决定。”
不就是不招收女学子吗？
那她就去找个愿意教的！
男学可办，那女学也不难！
谢锦珠对着早已气得呼哧喘气的郭夫子长躬一鞠，扶着满脸茫然的谢老太：“老太太，咱们走吧。”
谢老太生怕谢锦珠挨罚，护小鸡崽子似的抓着她，对着郭夫子局促地点头：“对对对，咱们别在这里打扰老先生休息。”
“五妮啊，赶紧带咱家的锦珠回去！”
谢锦珠现在都不读书了，可不能因为顶嘴被罚！
谢锦珠带着无措的谢老太和谢五妮走出老屋，迎面就看到了树下的季凡和牧恩。
季凡眉眼含笑，对着谢锦珠抚掌赞道：“厉害啊。”
谢锦珠和郭夫子说的话，他们全都听到了。
谢锦珠忍着烦躁说：“你怎么还没走？”
季凡被气乐了：“这么盼着我滚呢？”
“我听说你在找能配药的人，上赶着来给你送能人异士呢，你撵我撒气做什么？”
白老板的门路是广，但若论起能人异士，他差季凡就差得太多了。
谢锦珠心底燥热不散，反复吸气几次后对着慌张的谢五妮说：“我还有事儿要办。”
“五姐，你回去跟我六姐和七姐她们说，晚上在我屋内等我，我回去教她们。”
郭夫子不是不愿意收吗？
那她先教！
科举策论她是一窍不通，但最起码的识字还是能教的！
谢五妮生怕被谢老太听出什么，急忙点头：“好好好，我回去就跟她们说。”
“锦珠你别生气了，其实也不是什么……”
“我没生气！谁说我生气了？！”
谢锦珠说完懊恼似的皱了皱眉：“对不起五姐，我不该对你……”
“嗐，生气也没啥奇怪的。”
谢五妮无所谓地说：“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吵吵的是什么，不过看你这么不高兴，那肯定是老夫子不占理。”
“你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就行，不值当的啊！”
谢锦珠被这直白的大白话逗得发笑，在谢老太担心的眼神中缓和道：“我没事儿，老太太你先跟我五姐回去吧，我晚些时候就回家了。”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谢老太，谢锦珠飞快转入正题：“人呢？”
季凡再一次见识到什么变脸如翻书，哭笑不得地扶额：“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姑娘的脾气这么火爆呢？”
“我姐姐是好脾气。”
牧恩板着脸说：“但她不用对任何人都好脾气。”
不等谢锦珠说话，牧恩就看着谢锦珠气得发红的眼珠说：“姐，你就是没错。”
“你可快拉倒吧。”
季凡冷笑道：“在你眼里，你姐姐就是再惊世骇俗，那也是不会错的。”
牧恩的眼里哪儿有对错？
他只知道谢锦珠永远都是对的！
不过谢锦珠的事儿，她显然不喜欢有人多说。
季凡非常识趣，立马就说：“人我带来了，现在去见见？”
谢锦珠没力气说话做了个请的姿势，季凡挑眉一笑就走在了前头。
他这次来本来就是特意给谢锦珠送人的，开口索要的瓷器只是顺带地试探，没成想谢锦珠居然真的会做。
等到了地方，季凡也懒得兜圈子，剔了剔指尖轻飘飘地说：“你可以叫他老鬼，平时当他是个哑巴就行。”
“但医毒配药之道，他若敢称第二，那或许就没人敢说第一。”
出现在谢锦珠面前的是一个瘦弱书生模样的男子，从面目上看最多四十来岁，但那一双手却枯老得皮肉分坠，看起来像一双老人的手。
谢锦珠第一眼就觉得此人不对。
过于缄默，过于诡异，也太过……
让人心生不安。
他和牛师傅不一样，不像是能无痕融入三洋村的人。
这人很危险。
季凡捕捉着谢锦珠不明显的神色变化，走到她的身边低声说：“他帮你配你想要的药。”
“你借我个地方，保他的这条老命。”
谢锦珠垂下眼说：“时间？”
季凡打了个响指：“三个月。”
“三个月内，他若是做不出你想要的药，那我就会来把他带走。”
“期间我保证他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但三个月内他若是做出来了……”
季凡戛然顿住，谢锦珠顿了顿自然接话：“只要他安分守己不惹是非，我可以在村内给他安排一个容身之所。”
老鬼听着他们的话，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
季凡扶着下巴笑出了声儿：“成交！”
季凡说着微微低头，用只有谢锦珠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过你就不好奇谁想要他的命吗？”
“不想。”
谢锦珠想也不想地说：“我对无关的事情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所以你……”
“是安王。”
谢锦珠：“……”
谢锦珠嘴角狠狠一抽，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季凡：“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我都说了，我不好奇……”
“我觉得你好奇。”
“你……”
“你对这人近来得到的能人肯定好奇。”
在季凡的接连打断中，谢锦珠的心底蓦然冒出一股凉意。
谢锦珠眯起眼：“谁？”
季凡看似怅然地叹了口气，口吻幽幽：“洛清。”
谢锦珠沉默着抿紧了唇。
季凡是真的想不通，语气极其纳闷：“你难道就不好奇，洛清是怎么蹿到安城的吗？”
这个叫洛清的人，身上的古怪未免也太多了吧？
谢锦珠不是很想上钩。
无奈于季凡的确是消息最灵通的，飞快地闭了闭眼后，非常能屈能伸地磨牙：“你要不展开说说呢？”
“我其实也是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