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你要是实在心神不宁,不妨去走廊透透气。\"齐父揉着太阳穴斜倚在金属长椅上。
\"总好过在此处来回踱步,晃得人眼晕。\"
年过六旬的老人攥着化验单的指节泛白,消毒水气息中混杂着电子钟滴答作响的压迫感。
齐新城闻言驻足,望着手术室猩红的警示灯,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这已是本月第三次收到病危通知。
自从母亲心脏瓣膜病变加重,这位商界新贵辗转海滨好几家甲医院,得到的结论始终是手术风险超过65%。
直到协和医院专家组给出38%的成功率,他才孤注一掷选择这场豪赌!此刻隔着密闭的自动门,仿佛能听见机械臂运转的细微嗡鸣。
\"家属在吗?\"
清冽的男声打破凝滞的空气。
齐新城转头看见个戴眼镜的年轻医师,胸牌上\"实习医生杨清河\"的字样刺入眼帘。他微微颔首,目光仍在手术室方向。
\"您放宽心,这次可是何主任亲自担任一助。\"杨清河翻着查房记录本随口说道,\"主刀的夏医生虽然年轻,但上个月刚完成三台心外手术,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主刀不是何主任?\"齐新城猛然截断对方话语,后颈瞬间沁出冷汗,这个姓夏的医生到底是谁?
实习医生被他的反应惊得后退半步:\"夏医生是京城人民医院派来的交流专家,据说......\"
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瞥了眼手表,\"抱歉,我得去准备术后用药,还想在这里耐心等待。\"
齐父颤抖着扯住儿子衣袖:\"不是说好主任主刀?怎么换成个听都没听过的女大夫?这个人靠谱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浑浊的瞳孔映着儿子铁青的面色,\"你妈要是......\"
后半句哽在喉间化作呜咽,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不太好受。
手术已进行了整整两个小时,现在中断无异于谋杀,这个手术的成功率本来就不高,如今这个样子,已经让两个人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齐新城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掌心触到老人嶙峋的肩胛骨。此刻他才惊觉,素来威严的父亲竟已消瘦至此。
\"会好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深井传来,\"协和的设备是国际顶尖的......而且……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话未说完便被父亲的叹息打断,沉闷的叹息声在走廊激起回响。
手术室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无影灯下,夏晚晚握着手术刀精准剥离组织,深蓝色手术服衬得她眉眼愈发清冷。
何主任举着吸引器的手微微发颤——这姑娘下刀的角度竟比机器还要精确,而且那速度比自己下刀还要快上三分。
\"准备更换人工瓣膜。\"清越的女声透过口罩传出,\"注意维持体外压力。\"
巡回护士望着监测仪上平稳的波形,忍不住与器械护士交换眼神。
两小时前她们还暗自嘀咕这漂亮姑娘怕是关系户,此刻却恨不能将每个操作细节刻进脑海,这简直就是能够当做典型案例的手术,实在是太优秀,也实在是太完美了。
当最后一针缝合线在心脏表面绽开完美弧度,夏晚晚退后半步:\"术后72小时重点关注心肺脉压。\"
转身时正对上何主任复杂的目光,那里面翻涌着惊叹与懊悔,他这一次确实看走眼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厉害!甚至比他要厉害很多。
\"手术很成功。\"
夏晚晚甫一出手术室便被浓重的烟草味包围。齐新城凌乱的领带歪斜着,昂贵的手工西服皱的不成样子,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口罩上方的眉眼。
\"成......成功了?\"齐父踉跄着抓住门框,浑浊的泪砸在大理石地面。
何主任适时上前补充:\"夏医生采用了独创的手术方法,不仅缩短了三分之一的体外循环时间,还......\"
齐新城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眼前人摘去手术帽的刹那,鸦羽般的青丝倾泻而下,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竟比监控仪跳动的绿光更夺人心魄。
\"患者需在IcU观察七日。\"夏晚晚后退半步避开灼热的视线,\"术后护理注意事项稍后会有护士......\"
\"夏医生!急诊那边送来了一个重伤!\"
急促的呼叫打断未尽的话语,白色身影如离弦之箭冲向急诊大厅。
齐新城望着那抹翻飞的衣角,鬼使神差地按下特助快捷键:\"查协和医院所有姓夏的医师资料,现在!\"
何主任追到分诊台时,正见夏晚晚单膝跪在平车上做胸外按压。
她束起的马尾随着动作划出凌厉弧线,监护仪的警报声里混着她冷静的指令,没想到刚下手术台又扑到了其他手术当中,这体力实在是让人有些感叹。
看到夏晚晚一丝不苟的样子,即便是这位主任,也是真正的佩服万分。
\"来心外科吧。\"老主任递过温热的葡萄糖水,\"急诊科埋没你的天赋。\"
夏晚晚仰头饮尽糖水,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在急诊,每个患者都是倒计时的生命。这种与死神赛跑的体验......\"
她将空瓶精准投入回收箱,\"是心外给不了的修炼,在这里也很好,至少能跟死神扳扳手腕。\"
此刻住院部顶楼的VIp病房,齐新城摩挲着刚收到的加密文件。
履历表照片上的女子眉目如画,学术成果栏密密麻麻的英文论文标题看得他心惊——原来那双执手术刀的手,曾在不同的战地医院创造过90%以上的枪伤存活率。
他闭眼靠在真皮座椅上,脑海残留着那双眼睛的轮廓。
几十年的人生里,这是第一次有人让他产生探究的欲望,不是对珠宝古董那种势在必得的占有欲,而是真正对于情和爱的渴望。
窗外暮色渐沉,住院部楼下的玉兰树在晚风里沙沙作响。夏晚晚揉着酸痛的脖颈走向更衣室,浑然不知某个顶级财阀的私人飞机正申请降落协和医院天台。
命运的齿轮在消毒水气息里悄然转动,而急诊大厅的呼叫铃,永远会在下一秒撕裂宁静,不过在这个时候终于能够喘上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