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奶奶的心痛与气愤,楚禾看在眼里。
心疼是心疼的,但长痛不如短痛。
有些人,着实没必要再留着着了,解决破事不如解决烂人。
今晚注定不安宁。
只希望阿奶待会儿的选择别让自己失望。
左右看了看,一棵伤痕累累的藤蔓攀附着泛黑发枯的树枝长得张狂。弯腰连根拔起,折上几折,长度适中又柔韧。
走动间,将腰后的大刀转到身前,楚禾大步流星走向人群密集处。
“阿禾!”看到楚禾又是这般架势,崔婆子顾不上生气与痛心,追在后面急声低喊。
她是看不上杨氏那行为做派,可毕竟失了女儿,再说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敢觊觎我的东西,那就得有挨打的自觉。还有,阿奶,您心里应当明白,您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残酷的事实被毫不留情地撕破,楚禾神色认真又疏离,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她可以为了独占崔奶奶用心算计,可也不是离了她老人家就活不了。
聚是习惯,散自然也能习惯。
崔婆子泪眼看着掩在夜色里的小姑娘,想解释什么,劝说什么,可嘴巴张合,却发不出声来。
她知道,自己再这般阻拦,再这般优柔寡断下去肯定会让阿禾失望。一旦到那般境地,离了心,再想挽回是不能够了。
可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儿女孙儿,她没有阿禾洒脱。
这些时日她刻意不去想大儿几个,希望时间能让他们醒悟,也让自己的幻想与奢望能多维持几日。
老人在踌躇,在等待。
少女却觉得无趣至极,手中的藤条随手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走到板车边拿起一个小包袱。
“阿禾?阿禾!你不要离开奶奶!”崔婆子神色巨变,泪水糊了眼睛,摸索着捡起藤条朝走远的少女急忙追去。
“是阿奶太贪,有了你和三之一房却还想要更多。果然,万事不可强求,人也是一样。”跑得太急,崔婆子一条腿坐在地上,手却紧扯楚禾衣袖,急迫又低声下气地恳求。
“您可以舍弃我的,就如我这般欲舍弃您一般。”楚禾捞起老人,眼中依旧看不出情绪,声音也更冷,只是握着满是斑点和皱纹的手没有放下。
“阿奶舍不得啊!起先是可怜你也可怜那孩子,后来是怜惜和心疼,慢慢就再也分割不开了。”
崔婆子泪水簌簌而下,痛楚地哽咽着。然后缓慢又艰难地将藤蔓塞到楚禾手中,别过脸,“做你想做的事儿吧,阿奶该认清了。”
陶三之几人远远站着,不停地抬袖子擦脸,难过又轻松。
娘她不再自欺欺人,终于想通了。
“您心里有数就好。我突然想起,不论离开与否,可不能便宜那些蚊蝇,毕竟恶心了这么久。”没说信没信,只嘴角轻轻勾起。身上的包袱也没解,捋直藤条,楚禾目标明确。
陶楚杰感动又惶恐,整个人被情绪和理智拉扯,最终还是追在后面尝试阻止,“阿禾,你莫要冲动,那是爹娘!”
手臂轻甩,陶楚杰就后仰着打滚摔向一旁草堆。
“阿禾!”
“有热闹看了!”楚禾不走就好!陶雅雯悄然松气,嘿嘿笑着跑到最前头,有意无意带路。
三叔三婶也不是个好的,吃的喝的半点不往外拿,有事就当缩头乌龟。杂七杂八的东西却毫不客气地扔给大房和姑姑家的车上,还经常厚颜朝几家借东借西。
有人敢说几句不满的话,那杨氏就敢抱着肚子哼哼。
连那刁蛮的陶蓁也怕惹得一身骚,渐渐地陶家众人就疏远孤立了这两人。就这样杨氏还让三叔隔三差五地空手串门揣白食。
哎呀,恶人自有更恶的人治啊!
这边杨花花正催促着陶四恩替陶楚杰朝楚禾讨肉呢。
“赶紧早去早回,拿了肉得连夜腌制好。也不对,说不定那肉早就腌制好了,你尽管去拿好了。
咱们占理,就算说出去大伙儿也向着我们。若是那妖女敢不给,你就找村长去。我早就和来子她们说好了,到时候大伙儿一起声讨,谅她再能耐也不敢和全村人对着干!”
杨花花出谋划策,人还躺坐着,各种威逼手段是一招接一招。
“知道了,若是我两刻钟还没回来你再去找。不过一整头猪咱们也就要十斤而已,想来她会应允的。”陶四恩摸黑穿着鞋子,窸窸窣窣下了板车。
“我听着外面怎么这么乱?该不会是白眼狼真拿肉回来了?”杨花花也不困了,忙从车上爬起来,好整以暇地半靠着等人过来。
若是缺斤少两看她不打死这个孽障!若是足斤足两,那倒可以让人再去要些过来。
“我去瞧瞧。”陶四恩纳闷又抱怨,拿个肉这样大张旗鼓,生怕其他人是不知道,果然这书白读了。
还好逃难不用继续供着了,以后赶紧让他学门手艺挣银子,可不能让他白吃白喝下去。
边想着边往远处看,不过夜色模糊,只听得乱糟糟的脚步声。
待快到板车,远远就看到一人张望着走来。陶雅雯看清人后刻意咳嗽了声就偷偷遁身。
楚禾靠近,确定后立马扬着藤条直冲面门。
“啊!谁!来人啊!”刚过来就挨了一鞭子,陶四恩还以为有流民来抢东西,忙躲闪着边扯着嗓子喊叫。
谁知喊了几句后竟得来的是阵阵哄笑,他还听见了村里大嗓门龚氏那尖利的声音。
“丢死人喽,被自己养大的女儿这样撵着打~”
听到这话陶四恩才睁开眼睛看清眼前情形,只见那妖女面无表情地继续扬手,他忙大喊着叫刘天德。
“村长!救命啊!杀人了!”
“想吃肉?想逼迫我给你们?”楚禾声音平静无波,只那藤条一下比一下急,打得陶四恩直往车里钻。
“楚禾!住手!”
营地就这么大点地方,这边的吵闹引得刘天德带着一众人匆匆赶来。
看见这女儿反打爹的糟糕一幕,眼前直发黑。
刘家族老也冷着脸直摇头。
这,这楚禾太无法无天了,虽然分了出去,可那好歹也是养育自己十来年的人。竟如此不记旧情,不顾纲常!
“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打人啊!”刘天德在两人中间上蹿下跳,近月野蛮生长的胡须一抖一抖。
“天德哥救命啊!这妖孽疯了,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天德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陶四恩忍受着身上和脸上那火辣辣的痛感,上手摸去,就摸到隆起肿胀的条条疤痕。
“还有没有天理啊,要不连我和腹中孩儿也一并杀了算了,被自己生的这样对待,我们还有什么颜面活着啊。”
见村长等人到了,躲在板车里面瑟瑟发抖的杨氏这才哭着爬了出来。从陶四恩身后走出,绕到刘天德面前跪下,声泪俱下地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