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打头,用棍子敲打灌木丛,一方面惊跑打盘的蛇虫,一方面打掉那会割伤人的草尖。
陶雅宸笑嘻嘻地朝自家姐姐挥手告别,然后扭头跟上。
“没良心,没眼力见儿,哼。”陶雅雯瞪了白眼狼弟弟一眼,往前走了两步后又停脚往回退。
转身抬头再看时,那三人早已走出老远。没人管自己,陶雅雯垂下脑袋沮丧地回了营地。
“你这是怎么了?没跟着小禾去吗?”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又蔫头耷脑,徐翠珍疑惑问着。
“唉,没人和你女儿玩了。娘,您说我真这么讨人嫌吗?”
陶雅雯抓了把湿泥放手里烦躁地来回捏,越说越难过,头也埋得更低。
“害,这事儿简单,你给小禾低头服个软呗。你俩又没什么大纠葛,堂姐堂妹的,有啥闹别扭的。”
徐翠珍伸手打向陶雅雯那脏兮兮的泥手,这闺女没个女孩正形,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这么下去可不好说人家。
“你娘说的对,阿禾压根就没把这些小女儿争吵放在眼里,她的心胸和眼界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企及的。”陶三之躺在板车上,听到媳妇儿这话专门坐起,严肃叮嘱女儿。
“知道了知道了,越说越玄乎,敢情她是神仙不成?”陶雅雯盘腿坐在地上,低头数着地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几只蚂蚁,闻言装作不在意地应下。
命可真硬。
“要不你去找双宁去?你们平日里不是走得近么?”女儿还是闷闷不乐,徐翠珍看着也烦,想赶紧把人打发出去。
“不去!他哥受着伤呢,再说一见面就拐着弯借粮,前几次的都还没还呢。”
“这倒说的是,以后往那边少来往,咱们和她们不是一路人。穷是穷,但给人当受气包的事儿咱可不干。”徐氏往大房那边努了努嘴,小声嘱咐。
“人家可不缺交好的人,村里有的是姑娘婆子上赶着听使唤呢。就见不得她们那目中无人,理所当然差使人的样儿。”陶雅雯冷嗤一声,她们比楚禾讨厌千万倍呢。起码楚禾是平等地蔑视所有人,不会捧高踩低。
“以后可别招惹你姐了。阿禾救了咱们一次又一次,没有她的照顾,我们不会这么有惊无险地走到这儿。”
陶三之再次告诫女儿,阿禾的性子他多少了解。若是雅雯真闯了祸,他那点面子可求不来阿禾的手下留情。
“我又不傻,知道了,知道了。”陶雅雯纠结地绕着胸前的小辫子,不时往林子里面张望。
陶老汉盯着大儿一家子收拾好东西,小眼睛又朝楚禾的帐篷瞄啊瞄,确定人不在这才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三儿啊,你们这边还有多少粮食?你大哥那儿就剩半袋子了,你们托前进买了多少粮啊?也不知够不够一家子到下个镇子。”
徐翠珍听到这话蹭地站起身,却又被身边之人一把拉下,只得狠狠拧了陶三之大腿几下。
“三儿啊,这一路上你可得留点儿。你大哥妹婿文弱书生,四恩也无暇分心出来,咱家可都要靠你了。”
人还没走过来,陶老汉的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听到这些,就是菩萨脾性也忍不了了。 徐翠珍一胳膊肘顶开紧紧抱着自己手臂的陶三之。
也不站起来,只忍着怒气冷笑:“哟,我还以为爹是过来关心您儿子伤情的,您老一口一个大房和粮食的,外人听着还以为三之是您雇来的下人呢。”
“徐氏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陶老汉气得木棍在地上点来点去,捂着胸口不停咳嗽。
陶三之想扶人,可想起爹对娘和自家的态度,最终还是狠心没动。
“你听听你媳妇说的是什么话?不就是怪我没让柏宣寻你们么?当时情况紧急,我这么决定也是顾全大局。
还有,我知道三之你是劳累辛苦了些,但你大哥他们从小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再说总不能让他一读书人冲到最前面吧?
你得多体谅体谅你大哥,咱们老陶家的未来可都指望着你大哥和侄子呢。”
陶老汉脸上挂不住,止了咳嗽便冲着二儿两口子又是苦口婆心又是泪流不止。
“是啊,大哥是秀才了不起,但三之也是您儿子啊,他也有媳妇孩子,他的命也只有一条啊。
我们二房供着粮食,拼着命在前头厮杀,可结果呢?这一切都成了理所应当,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爹您有见过其他人来这边问候吗?哪怕是一句! ”
“三之,这也是你的意思吗?”陶老汉不屑跟徐氏争口角,只看向自己儿子。
“我只想问问您,娘在你眼里算什么?我们在您眼里又算什么?”陶三之涩然,抬起眼来看向自家爹,奢求地想从对方眼中找出几丝关切和慈爱。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压榨和利益。
“这么说你也是这么想的了?你大哥照看两个侄儿读书的好处你不是不知道,就掏点粮食把你们心疼成这样了!果然,人还是读书好,明事理。”
陶老汉气愤不已,自己在那边说话没人听。现在连最听话的儿子都被挑唆地敢顶嘴了,怒火冲天,陶老汉作势转头。
陶三之却没有追上去解释。
爹自有人照顾。他已经愧对媳妇孩子了,不能再让翠珍对自己失望了。
“好好,好的很,果然有了媳妇忘了爹娘。”陶老汉气得直接扔掉拐杖,左脚绊着右脚走得还挺快。
“三之,咱们停了那边粮食吧。还等着我们供着呢?他们又不是没有银钱。”徐翠珍哭着笑了,靠着丈夫的肩膀小声说道。
“爹,您若敢把我们丢给楚禾,自己上赶着替大伯他们忙活,那我宁愿没有这个爹!”
陶雅雯在树后听的是一清二楚,压抑着火气等陶老汉走了这才从树后冲了出来。
要不是从小被教导大人之间的事小辈不能掺和,她定会让那偏心的便宜爷爷老脸扫地!
“三之,你若还想妻女,就和那边断了吧。娘那么好的性子都被一次又一次的抛弃和冷心冷情消磨得铁石心肠。你还要继续愚孝下去吗?”
徐翠珍捂着眼睛哭得难以自抑,今日必须要让丈夫做个了断,她不想和孩子处于随时可弃又吃力不讨好的境地。
既然选择了和小禾一起,那就不能优柔寡断。小禾起码不会背刺,不会想方设法榨干自家最后一点值钱东西。
甚至会看在娘的面子上照顾自家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