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历史由万民所写
在翠屏山的那一日,莫诗成一眼便认出了苏礼杭,如今再次看到他,心里涌起一股慰藉之情。
日子虽然久远,苏礼杭也不常在通州,但莫兰机在见到成年后的苏礼杭时,便直言,苏礼杭与莫钧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亲人的思念,会修改记忆中的模样,莫兰机一再要求莫诗成务必救下苏礼杭。
莫诗成应许了,不仅仅是因为血脉相连,更因为太守的职责和莫氏的祖宗家法,她理应保全这位优秀的年轻人。
莫诗成看着苏礼杭,尽管有手帕遮面,却依然倍感亲切。
她记忆中的舅舅,是个天真烂漫、爱漂亮的男子,每次回到莫家,他总会带来琳琅满目的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衣裳,还会讲述一些在千金医馆里遇到的种种趣事。可突然有一天,他便再也不笑了,不久后,他就意外身故,苏家甚至没有给他们最后看一眼的机会,便匆匆将人火化埋葬。
给出的理由是,尸体残破不堪,不能保存。
那个天真烂漫、爱漂亮的舅舅,就这么不见了。
莫诗成的眼神中流露出丝丝对苏氏的愤恨,那种事情,又岂是当时的苏继先一人所能掩盖的?苏氏的人大概都不干净。
而莫诗成的眼神却被闻夏所误会,闻夏迈步上前,挡住了莫诗成的视线。
“莫太守,既然有了目标,就应向我闲王府禀报一声。至于能否抓捕,如何抓捕,若你苦思冥想仍无万全之策,我们闲王府自会妥善解决。”闻夏瞄了一眼苏礼杭,说道,“至于他,莫太守还是不要打他的主意为好,他与你所办之案毫无关联。”
莫诗成笑道,“闻侍读之言,莫非他是你们闻氏的人?”
闻夏眉头紧蹙,沉声道:“非也,他只属于他自己。”
“闲王府之人,果真是与众不同啊。”莫诗成轻声一笑,用极轻的声音道,“他留在你们闲王府,我们也就放心了。”
舒亮和四名隐村弟子便被押送而来。柳喜喜等人随后也赶回,见闻夏安然无恙,柳喜喜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而当她看到莫诗成时,心中暗自思忖:这个老滑头,滑不溜秋的,想要挑她的错处,简直比登天还难。这通州之所以如此繁荣昌盛,成为富庶之地,固然有祖辈留下的深厚根基,但若无她这般好官治理,又怎能维持如今这般模样?况且,她或许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太守那么简单。
计上心来。
柳喜喜朝着莫诗成高声喊道,“师姐,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今日若不是这匪徒闹事,我们二人不知何时才能得以相见。师姐啊,你看此事该当如何解决?”
原本还是亲密无间,转眼间,话锋却如利剑般直指莫诗成。
莫诗成不慌不忙地答道,“闲王既已平安无事,贼匪也已尽数抓获,那自然应当依法论处。”
柳喜喜轻笑反问,“莫太守这是何意?难道我若出事了,就可以不依律法行事了?”
莫诗成听得她变了称呼,似有不悦,解释道,“闲王切莫误会,闲王千岁,又有柳将军在此,自是不会出事的。若是真有什么万一,柳将军的剑,可比律法快,这些贼匪能活命,那全是仰仗了柳将军的手下留情啊。”
柳喜喜没有纠结于此,问道,“师姐,你可知道临江县水灾一事?”
莫诗成回道,“临江县隶属酉州,下官不曾闻得。”
“现在闻得了吧?”柳喜喜眼如弯月,笑道,“还请师姐速速上报临江县之事,就言,临江县水灾祸及通州,临江县县丞瞒天过海,使得河源村疫病肆虐,其匪徒流窜至通州作案,竟挟持了闲王,请求出兵临江县剿匪。”
“闲王,这……可是欺君大罪!”莫诗成并未当即应允。
柳喜喜笑道,“怎会是欺君呢,你至多是未将实情相告,闲王府不过是去了百人罢了。”
“百人?”莫诗成惊道,“闲王要去临江县?”
柳喜喜道,“临江县虽非我的封地,可同为镜国子民,我怎能坐视他们深陷水火,若师姐不应允,还望师姐看在你我师姐妹的情分上,替我隐瞒此事。若是酉州告发我离开了通州,请你为我作证,这段时间我一直忙于衔青文会之事,未曾离开过通州。”
莫诗成道,“可是百人之众,如何瞒得过去?”
柳喜喜道,“那就烦请师姐马上飞递,疫病不等人,晚了河源村就没了。如今灾情肆虐,若不及时解决,民心必乱,我镜国之根基亦将动摇。历史由万民所写,他们或许没有聪慧的大脑,但他们能明辨是非,知晓政通人和、海晏河清与生灵涂炭、流离失所,哪一个才是他们所期盼的。人被逼至绝境,必然会奋起反抗,临江县距通州城近在咫尺,师姐也不想看到届时灾民涌入通州城吧?”
她字字如刀,莫诗成深思熟虑后,拱手作揖,道,“闲王尽管放手去做,后路交由我来安排。”
“好!”柳喜喜还礼,“有劳师姐费心了。”
这也是柳喜喜没有立刻带人赶赴临江县的缘由,若贸然前往,她这个闲王即便有皇帝力保,也恐难保周全,无诏而擅自离开封地,是有谋逆之嫌。
莫诗成将舒亮等人及匪徒的尸体都带走后,柳喜喜才开始安排出发临江县河源村之事。
鸣秋清点着闲王府所带来的药材,其中一味药材“根蓝根”数量极少,而这恰恰又是疫病急需的药材。苏礼杭出了主意,去附近村里的采药户手中收,最是快捷,于是鸣秋与他一同去解决药材短缺的难题。
而进去河源村之后,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问题,闻夏则带着人去准备粮食和物资。
且只有半月就是衔青文会,柳喜喜担心自己无法顺利解决疫病之事,便让姜谙先回闲王府主持大局,自己会每日送信到闲王府报平安,争取在衔青文会前赶回。
姜谙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和担忧,但还是顺从了柳喜喜的安排。
头三日,柳喜喜并没有如约来信,只由人传了句平安,直到第四日才有书信送来。
“姜谙,展信佳 。我已顺利进入河源村,但河源村村民误以为我是来清除他们的,有颇多不便,今日才得空写下此信,实在抱歉,让你担忧了,你可曾按时服药?疫病非同小可,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按时吃药以防万一,看过信后,务必及时烧毁并洗手,切记切记。”
姜谙哭笑不得,只得乖乖地将信烧掉,仔细地洗过手后,回了一封信,让人送回去。
虽然他并未与灾民有过多接触,且一直戴着面纱,但柳喜喜还是生怕出现意外,坚持让鸣秋开了药给他,还要求他必须按时喝下七日才行。
这几日,姜谙除了等柳喜喜的信,也并未闲着,亲自去找萧婉君解决场地的问题。萧婉君让他等几日,而今日,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马场可以租借给闲王府。
喝过药后,姜谙准备亲自去马场瞧一瞧,砚书和惜画说什么也要跟随在侧。
而此时柳喜喜不在王府,春夏秋三人也不在,化雪自然当仁不让地挑起了重担,并且态度坚决地表示一定要跟着。祝长乐向来喜欢和化雪形影不离,得知此事后,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同前往。人一多,消息就传到了元原那里,她兴奋地拉着卫荀也要一同前去。
姜谙实在无奈,只好带着他们一起。
一路上,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不曾静下过。
到了马场,萧婉君早已在那里恭候多时了,她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然后领着他们进入马场。由于衔青文会是学生之间的比赛,萧婉君挑了一个适中的场地,并且已经将主席台、观席台、判官台、学生席位等一一布置妥当,并向他们详细介绍。
有个孩子正在那里练习骑马,元原见到后,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我能不能也骑骑马呀?我在京中可是学过的!听同学们说,这次比赛中还有马球赛,我能不能参加呀?我还从来没有玩过呢!”
姜谙笑道,“比赛是学生们的事情,郡主你并非书院的学生,所以不能参加。”
元原不高兴了,道,“为什么?谁说我不是学生了,立即给我办入院的手续不就好了嘛,我就要加参,我想参加嘛,姜谙哥哥,好不好嘛!”
前头语气还强硬得不行,可一想到这里已经不是京城了,马上变软了语气,向姜谙撒起了娇。
姜谙道,“郡主若想参加,稍后便与化雪去办理入院手续,然若办了入院手续,定要好好学习才是。”
“无妨,除非京中来诏书,不然我就一直在正心书院学习,我喜欢这里,也喜欢书院里面的同学们,大家待我特别好,我做得不好的地方,他们也绝不纵容,特别有意思。”元原高兴地说道。
萧婉君令人牵来一匹性情温顺的小马,元原见状,连连摇头,指着场上的那个孩子道,“我要和她骑一样的马,她骑得,我也骑得。”
那孩子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勒紧缰绳,缓缓地停在了元原的不远处,笑道,“你多大了,这马可不好骑。”
元原看那孩子比他小多了,道,“我十三岁了,你这小不点儿才多大,你能骑,我自然也能!”
“哈哈……”那孩子大笑不止,“我七岁,那你倒是骑马来追我啊!”
言罢,挥动马鞭,疾驰而去。
元原见自己竟被一个小孩子轻视了,赶忙询问萧婉君,“她怎么能骑大马,我也要骑!”
萧婉君道,“她练习骑马已有三年,骑的并非大马,而是中马,且也才练习了半月。郡主若想尝试,我这便去换马!
姜谙怕出意外,道,“郡主,骑马可不是小事,马的性子太烈了。”
元原不以为意,道,“我就要试试!”
卫荀哪里不知元原的底细,笑道,“既然郡主想骑马,我便与你一道吧!”
化雪闻言,高兴道,“加上我!”
祝长乐也举起了手,“还有我!”
姜谙心有担忧,若是大家能玩得尽兴也不错,只得请萧婉君一定要挑选温顺的马匹,切勿让他们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