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王府内,无论是人还是物,其进出皆需记录在册,每日戌时,由知春详加核查。若是府中多了一人,她岂会不知?
柳喜喜问,“当真认不出来?”
知春凝视片刻,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而其他人则是左瞧右瞧,皆是摇头,表示毫无头绪。
柳喜喜见状,笑道,“知春,你肯定瞧出来了。”
知春道,“王爷问得好生奇怪,你都问我们是否当真认不出来,这便说明此人是我们所熟识的。而在这府中,比化雪还要矮小的人,唯有一个……”
她话未说完,众人便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她这才继续说道,“祝长乐,绝无第二人。”
柳喜喜不禁哈哈大笑,赞道,“还是你观察得细致入微。你们啊,可要多多向知春学习。”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笑声此起彼伏。
笑罢,关练拱手问道,“王爷,今日可有何行动,是否需要我们从旁协助?”
柳喜喜道,“你们只需好生看守府邸即可,我们在外奔波,切不可让人乘虚而入,偷了我们的家。府中一千多人的安危,可全都系于关校尉你一人之身了,你的责任比知春更为重大,遇事需随机应变,若实在难以决断,就去请教王妃,我相信他会做出明智的决策,切不可因他是男子而有所轻视。”
关练恭敬道,“承王爷器重,属下自当全力以赴,守护王府安全。王妃之英勇慧见,我们早有见识,定当谨遵其号令。”
柳喜喜笑道,“我也只是未雨绸缪,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顺利告老还乡。”
辰时,被柳喜喜一早派出去盯着萧府的人回来禀报,一切如往常一般,萧婉君去巡视各家商行,蔺靖风今日则去了寻芳阁香铺。
柳喜喜遂带人前往寻芳阁,远远望去,只见蔺靖风与掌柜相谈甚欢,要是去了相熟的男子又攀谈了一会,似乎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
“可看着眼熟?”柳喜喜问道。
祝长乐道,“太远了,这街市人又多,总被拦住,不如我下车过去一探究竟吧,我这副模样,就算他是阿隐,肯定也认不出来的。”
柳喜喜道,“你一开口,可就露馅了。”
祝长乐道,“他又没听过我说话,你就让我进去吧。”
柳喜喜沉思片刻,心想既然已经易容,又何必畏首畏尾,于是她给祝长乐安排了一个新身份,乃是昭平郡主的贴身家奴,此番前来通州,正是为昭平郡主采购香粉。
四人下了马车,直奔寻芳阁。
柳喜喜先观察了一下四周,只见蔺靖风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手中执着一面铜镜照看。
掌柜的,快把店里的新鲜香粉都呈上来,这位可是从京中来的爷,用惯了上好的香粉,可别胡乱应付。”化雪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唬得掌柜一愣一愣,急忙拿出了一些上等的香粉供两人挑选。
柳喜喜和知春挑了张椅子坐下,两人离蔺靖风近在咫尺,祝长乐说那人身上有奇怪的气味,不知是不是就是香粉的味道,在之前的调查中,蔺靖风就对寻芳阁情有独钟,她们必须寻找一个机会和蔺靖风搭上话才行。
化雪对着香粉挑三拣四,“这些都不行,去年昭平郡主在你这儿买了一盒香粉,用着甚是喜欢,特意派人从京中赶来,连我家王爷都不敢怠慢了昭平郡主,你得拿出些好的来。”
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恭敬道,“这位小娘子,我阁中最好的香粉都已经拿出来了,你倒是告诉我昭平郡主用的是哪种香粉,我去寻来,让你们再瞧瞧?”
柳喜喜用眼神示意化雪看向蔺靖风,化雪心领神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昭平郡主也没记住名儿,只记得是个白色的瓷盒装着,看着普普通通,但闻起来却与众不同。”
蔺靖风面前的瓷盒恰好是白色的,没有一丝装点,蔺靖风听到化雪的话,缓缓放下了遮住脸庞的镜子。
祝长乐心头一震,方才仅露出眼睛时的那一瞥,与阿隐毫无二致,他不敢端详,急忙移开目光,望向柳喜喜,连眨两下眼睛。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如是遇到了阿隐眨两下眼睛,嗅到在千金医馆闻到的气味,就干咳两声。
柳喜喜故作姿态道,“这是怎么回事,竟找不到昭平郡主所需的香粉?”
“可是要寻这种香粉?”蔺靖风笑道,拿起桌上的香粉,迈步向化雪和祝长乐走去。
祝长乐虽易了容貌,但与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却如坠冰窖,手脚发凉,耳鼓嗡嗡作响。眼看着人越来越近,祝长乐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发干,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忽然,知春挡在了他的面前,对蔺靖风抱拳施礼道,“原来是萧大夫人,不知这香可否割爱?”
蔺靖风笑道,“哎哟,这不是闲王府的知春护卫嘛,真是许久未见了,你怎会来这香铺,莫不是要给心上人买香粉?这香粉可是极为好用,你们不妨都试试。”
蔺靖风的这番热情,并未让祝长乐感到轻松,反而令他愈发紧张起来,他深知,阿隐每当用这种语气说话时,便会有人消失。
祝长乐暗暗扯了扯知春的衣角,知春则轻轻提了提手中的剑,化雪察觉到了祝长乐的异样,忙道,“知春,怎好让萧大夫人割爱,还是请掌柜的再取几盒新的吧。”
掌柜的看了看几人,还未动,柳喜喜便率先发出“哎呦呦”的呻吟声,“哎呦呦,我肚子好疼啊。”
她站起身来,紧紧捂住肚子,跌跌撞撞地向蔺靖风走去,不小心撞到蔺靖风,蔺靖风脚步稳健,侧身一闪,轻松躲开。
正是这旋身一转,那股奇异的气味钻进了祝长乐鼻中,他咳嗽了两声,知春并未按照原定的台词说话,而是关切地问道,“王爷,你肚子怎么了?”
“疼得厉害,哎呦……”柳喜喜捂着肚子,那痛苦的模样简直比真的还要逼真。
化雪以为柳喜喜真肚子疼,心急如焚,赶忙过来搀扶。
“快送千金医馆找大夫瞧瞧。”知春说道,紧接着又立刻转向祝长乐,“小爷,你瞧我家王爷肚子疼得厉害,我们得赶紧送他去看大夫。留你一人在这,岂不是有失地主之谊?你不如随我们一同前往,也好见识见识通州的高超医术。”
四人是你方唱罢我登台,很快便一同离开了。
蔺靖风目光一冷,拧开手口的瓷瓶,里面装的并非香粉,而是除隐丸。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仿佛在嘲笑这幼稚的把戏,“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又何必玩弄这些无聊的手段呢?陈叔,这种东西以后就不要在香铺出现了,免得授人以柄。”
掌柜的应道,“是,公子,那东西该如何给你呢?””
蔺靖风道,“按老规矩来。”
蔺靖风轻声附在掌柜的耳边,如蚊蝇般低语。掌柜的频频点头。上了马车,柳喜喜的肚子无医自愈,惊得化雪连连确认。
“是他!就是他!他是阿隐,也是那日我在千金医馆遇到的人,他身上的味道我不会记错的。”祝长乐一上马车,便迫不及待地向柳喜喜说道。
“好,他身份特殊,我们没有真凭实据,怎可轻易捉拿他,若是让他知晓了你,恐怕他会对你除之而后快。”柳喜喜宽慰着祝长乐,又道,“那个瓷盒恐怕不是好东西。”
化雪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柳喜喜道,“店铺中其他香粉盒上皆有自己独特的标识,唯独那个没有,这就表明里面的东西是非卖品,所以我们说谎试探他的事,只要他不是个愚笨之人,应当能够猜到。”
化雪道,“那这不就是证据吗?为何不直接将他拿下?”
知春道,“你真是简单,难道你没有察觉到香铺的堂倌已经悄然将其他人都驱赶了出去吗?我们四人处于人家的地盘,还不知设下了多少机关陷阱,王爷这才让我出手的。”
化雪听完,不禁一惊一乍,“我真是入戏太深,只顾着盯着香粉,全然没有留意到其他东西。”
柳喜喜道,“你这戏演得真好,没有砸场,此番也是双方的相互试探,他不晓得我们知晓多少,我们也不清楚他究竟隐藏了多少。好在长乐没有惊慌失措,露出破绽,还成功确认了他的身份,实乃大功一件。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放开手脚,不必客气了。”
祝长乐紧张得现在都还未平复下来,听到柳喜喜的夸赞,不禁羞红了脸,这个大坏蛋居然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