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喜喜给化雪倒了杯茶,不言语。
化雪看向祝长乐,祝长乐哭得愈发伤心了,眼泪吧哒,怎么也止不住了。
“怎么一直哭?我刚刚在账房忙碌呢,并非故意不陪你玩耍。王爷虽然将我当作妹妹,可我也有自己的职责所在,实在不能整日陪着你。别哭了,好不好?”化雪只当是自己今日无暇陪伴祝长乐,祝长乐百无聊赖之下惹恼了王爷,才被王爷责骂得痛哭流涕。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本就稚嫩,再加上她素来喜爱穿着暖色调的衣裳,活脱脱就是一个暖心的小姐姐,此刻正亲自拿着手帕为祝长乐擦拭泪水。
经过数日的相处,祝长乐的戒备之心减轻了不少,时常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化雪身后,不是爬山,就是爬树,或者爬房子。除了乘风馆、时序苑和家奴居住的院子,其他地方都任由祝长乐自由出入。
他刚才听到有尸体的消息,便悄悄地跟了过去,一直躲在门边,透过缝隙窥视着外面的动静。他瞧那个府尹一脸憨相,丝毫不像个会办事的人;而另一个则太精锐,他不敢过多地盯着看,生怕被对方察觉。
此刻一想到冤死的哥哥,他就心如刀绞,悲痛得难以自抑。
“你这哭起来像只小花猫似的,可是跟园子里的野猫学的?它没人陪伴时只会喵喵叫,你没人陪伴就只会哇哇大哭,是不是?”化雪打趣道,还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和动作。
祝长乐终于破涕为笑,说道,“姐姐,你真会哄我开心。”
化雪也笑了起来,道,“不哭了就好,我家王爷说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哭是一日,笑是一日,只要天还没塌下来,那就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了,也没关系,反正有高个子顶着呢。”
祝长乐笑道,“王爷竟然还会说如此风趣的话?”
化雪笑道,“我家王爷可是这世间最最最好的人,有趣得很呢!她不仅会做诸多巧物,还能做出美味的点心……”
当事人柳喜喜在旁轻咳数声。
化雪忙道,“王爷,你不是康复了吗?怎么又开始咳嗽了?”
柳喜喜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只是被化雪那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模样,夸得有些听不过去了。
她的好是有分寸的,绝非那泛滥的圣母,见谁都要帮上一把。对于祝长乐,实是见他可怜,又重情重义,且化雪与他缘分匪浅,二人也算生死之交,这才将他留下。
“王爷,能不能……”化雪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扭扭捏捏。
柳喜喜暗叹女大不中留,道,“不能。”
化雪撅起小嘴,道,“王爷,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怎么就拒绝了?”
柳喜喜道,“你可是想让他去上学?”
化雪点点头。
柳喜喜道,“祝长乐若是敢踏出这道门,让阿隐知晓他还活着,明日那躺在门口的尸首,便是祝长乐了。”
“尸首?这是怎么回事?”化雪惊得花容失色,看向祝长乐。
祝长乐道,“有一个哥哥惨遭杀害,被弃尸于王府门前。”
化雪一听“哥哥”二字,便知是那组织里的人,吓得如受惊的小鹿般,紧紧抓住祝长乐的手,道,“那你千万不可出去,日后我一得空,便教你读书识字,我虽文采欠佳,但字我还是认得的。”
祝长乐道,“王爷说明日就带我出去。”
“王爷,当真?”化雪赶忙坐在柳喜喜身侧,亲昵地问,“那长乐岂不是有危险?”
柳喜喜轻敲了敲化雪的额头,化雪吃痛地捂住头,柳喜喜笑道,“关心则乱,你光想着危险,怎么不问问,为何要带他出去?”
“为什么?”化雪听话地问道。
柳喜喜笑道,“我就不告诉你,你快去屋里取几件你的衣裳,要祝长乐能穿的,还有配套的首饰。”
化雪冰雪聪明,瞬间就领悟了柳喜喜的意图,匆忙赶回时序苑,不一会儿,便带来了一包裹的衣裳。
“这些都是我去年和前年的衣裳,我已穿不上了,不知长乐是否合身。”化雪一边说着,一边将衣裳取出,在祝长乐面前摆弄着。
祝长乐道,“这是要我男扮女装?”
柳喜喜摇头,“是要你扮作化雪,伴我左右。你个头稍矮些,得特制一双鞋。”
柳喜喜又赶忙去请了暂住在客房的丁香,她用手语比划着自己的想法,丁香心领神会,立刻拿出随身的小尺一量,两人身高竟相差了将近八寸。柳喜喜眉头紧蹙,这哪里是高跟鞋,分明是踩高跷啊!于是她让丁香先忙自己的事。
丁香完成轮椅的制作后,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柳喜喜安排的其他活计中。由于规格要求严苛,是个精细活,稍有差池,所做之物便会毁于一旦。因是初次尝试,丁香不敢有丝毫懈怠,日夜奋战,以至于双眼过度疲劳,微微发红。
“你的眼睛怎么了?”柳喜喜关注到了丁香的眼睛,急忙拦住了她。
丁香轻轻摆手,指了指眼睛,比划道,“无妨,可能是迷了眼睛。”
柳喜喜道,“让化雪带你去东院找大夫瞧瞧,府中的侍卫皆是由她们诊治的,医术也是高明精湛。”
化雪牵起丁香的手道,“那衣裳就放在这儿了,我陪丁家小师傅去看眼睛。”
她们离开后,柳喜喜又唤祝长乐试穿衣裳,试了好几件,才终于找到一件合身的,她还亲自为祝长乐梳头,祝长乐心中感动不已。
等化雪回来,祝长乐已经出落成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只是那张脸,依然能让人一眼认出她就是祝长乐。柳喜喜别出心裁,用胶水掺和着面粉,精心制作了一些假体,巧妙地改变了祝长乐的五官。当祝长乐再次出现在化雪面前时,化雪当真是一点也瞧不出来了。
“如此好!王爷真是厉害,这叫什么呢?”化雪兴奋地拍着手掌,笑道。
柳喜喜还未开口,祝长乐便迫不及待地抢答道,“王爷说这叫易容术。”
“哎呀!可不能说话,一说话就露馅了,脸上的东西也会移位。明日不管那人是不是阿隐,你都要牢记自己是个哑巴,一个字也不许说,要安安静静的。化雪,明日你得跟着,替我盯着他,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三人商议妥当,待到晚膳时刻,春夏秋冬齐聚一堂,柳喜喜便将自己的安排一一道来。
知春道,“王爷,这个时候去萧府,不会引起蔺靖风的怀疑吗?”
柳喜喜道,“他已经知道我知晓了他的存在,若是今日不在门口丢弃尸体,我或许还会心生疑虑。他既然自以为是,那我们岂有不成全他的道理?”
“王爷所言极是,想必他也是在试探我们究竟知道多少。”知春如是说。
闻夏道,“王爷把尸首的案子交给了魏府尹,我明日过去看看,免得她拖拖拉拉,或是心生畏惧。”
柳喜喜点头称好,忽然又想起丁香的眼睛,转头对鸣秋说道,“鸣秋,你待会儿得空了,去看看丁香的眼睛。”
“她的眼睛怎么了?”鸣秋尚未发问,知春便率先开口。
柳喜喜知因为购买木料之事,两人这几日接触频繁,她忍不住打趣道,“我们的铁树终于开花了,也懂得心疼人了?”
大家闻言都笑了,是件顶稀罕的事,要知道知春除了王爷之外,从未对其他人上过心。
知春面沉似水,不慌不忙地说道,“丁家小师傅不会说话,又居于王府之中,我多问一句也是理所当然。”
柳喜喜笑道,“理应如此,待这两日事了,知春你送她回去一趟,以免丁家大师傅挂念。做木工时木屑扬尘,吸入肺中对身体有害,闻夏你去布庄挑选些上等料子,做些口罩,不仅丁家两位师傅,学生们也都要用上。”
待一切安排妥当,众人方才散去。
次日,祝长乐现身时,除了柳喜喜和化雪,其他人谁也没认出来,讶异于王府何时多了一位俊俏的小姐。
尤其是知春,眉头紧蹙,手中的剑也忽地收紧,仿佛随时准备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