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手枪的声音。
顾禾月瞳孔骤缩,耳中阵阵嗡鸣。
一个小生命在他面前没了呼吸。
溅到他身上的血液很快被雨水冲散,找不到丝毫痕迹。
杨叔从山上走下来,眼神冰冷,对一个小生命的死亡无动于衷。
杨叔眼睛眯起,笑着说,幸好自己来了,不然心慈手软的清道夫,可要给他添大麻烦了。
顾禾月脑中似有一根弦绷掉了,排山倒海般的精神冲击涌向杨叔。
在触到杨叔之前,又全都收了回来。
顾禾月冷静下来,问了很多问题,杨叔知无不言,只是对他开始人造人计划的初衷缄默不语。
再后来,杨叔知道顾禾月认识晏华星,就提议把晏华星也叫来,一起聊一聊。
他说,只是聊聊。
顾禾月当然是拒绝的。
他不信这个杨先生,也极其讨厌这个杨先生。
手上握着他的把柄,让他任劳任怨做了这么久清道夫,手上沾了这么多的血……还都是“晏华星”的血。
顾禾月开始恨这个突破人类底线的杨先生。
可是后来,杨叔说,那他不妨找人把晏华星绑架了,带回公司,还能加快实验进度。
——“你敢!”
顾禾月怒火中烧,差点就要一拳挥到杨叔面前。
可是杨叔身上各种法宝多得很,手腕上戴着的东西可以贴附皮肤生成一个屏障,阻挡外物攻击。
顾禾月用了点小伎俩抢了这个法宝,尝试精神操纵,依旧被杨叔挡了下来。
不愧是从事能力者研究项目的科研人员,身上装备就是多。
顾禾月还想过直接跑,却被杨叔身上的瞬移设备拦下。
他又把瞬移设备抢了,杨叔又拿出来一个疾速设备。
……这么多法宝,哆啦A梦吗?
逃跑的路已经被堵死了。
如此,摆在顾禾月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把晏华星叫来咖啡馆。
正如杨叔所说,今天见到的“晏华星”,他们的感官还是比不上晏华星,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但是离完整的晏华星已经不远了。
再给杨叔一年,他一定能让完美的人造人“晏华星”诞生。
一年……该怎么做?
顾禾月渐渐将手握紧,两个小仪器硌着他的手心。
杨叔晃动着杯子,眼皮垂着,看着杯中波动的水纹,问:“华星,你和我回去,是认可我的实验吗?”
晏华星淡然地弯了弯唇角:“自然不是,我很厌恶,很恶心,您和您的下属把人类当成实验工具,况且,这个人类还是我。”
这样的回答不出意料,杨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从科学的角度来看,你的身体组织只是实验材料而已。我们是在探索人类进步的新方向,这是为了整个人类的未来。”
“人类的未来?”晏华星冷笑,“人不仅仅是生物意义上的存在,更是具有尊严、自由和权利的伦理主体,您的实验违背了人类长期以来形成的伦理共识,他们能否拥有与自然人相同的自由和权利呢?”
“自由和权利……那些不过是人类社会的附属品罢了。科学才是推动人类进步的真正力量。人造人计划是科学的必然选择,它将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晏华星:“科学的进步不应该建立在牺牲个体的权利和尊严之上。我们不能为了所谓的‘进步’,就忽视了最基本的伦理原则。人造人计划或许能带来一些短期的利益,但从长远来看,它会破坏人类社会的基本信任和道德准则。”
杨叔双手在身前交叉,眼神淡漠,“你知道医学实验会用什么动物吗?”
晏华星凝眉,没有回答。
杨叔继续道:“狗,比格犬。因为他们听话,单纯,信任人类,所以他们被开肠破肚,再缝合,被喂食还未上市不知毒性的药物,实验大楼里回荡的都是他们嘶哑的哀嚎。你感到揪心了吗?”
晏华星眼角抽了抽,他内心愈来愈沉闷。
提及生命,这个话题太过沉重。
他还小,眼光很浅,有关生命,他只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世界有多少疑难杂症,华星,你知道吗?
“你知道至今,能力者因为能力产生的疑难杂症,都少有医生能解决吗?更别提药物,哪有能力者专用的药物?”
杨叔的语气冷静而坚定,“我所研发的新型人类,与能力者的身体机能基本相同,最适合做医学实验,引导现代医学的进步,造福全部能力者,不是吗?”
不是,当然不是!
晏华星想反驳,可他的话明显没有力量。
他甚至除了伦理原则,都不知道拿什么来反驳杨叔。
“他们还没有社会关系,不仅如此,他们和你一样,都信任人类,心中不会产生怨恨之类的负面情绪,更不会报复实验人员。”杨叔微微一笑,“所以说,华星,你是我最好的缪斯,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前往研究所。”
“因为我善良,所以,成了你最宝贵的实验材料?”
晏华星的手在微微颤抖。
杨叔的这套理论太过自洽,把他的行为说得如此高尚。
为了能力者吗?
呵,自己把自己哄骗成功了吧?
人在受到伤害时总会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尽力向其他人表达自己有多么无辜,多么可怜。
可他们口中的就是事实吗?
不一定。
杨叔更不会是高尚的科学领导者。
身旁,顾禾月的手突然覆上他的手背。
“晏华星,别听他的!”顾禾月声音在打颤,“这种实验完全没有顾及对潜在风险的审慎评估,缺少了对人的尊重,对道德律的敬畏,本身就是无稽之谈。
“这种违反道德、违反法律的实验,终有一天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是啊,惩罚。
晏华星想知道,他可以做些什么。
这个研究项目必将瓦解,他能做些什么加速达成这一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