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出现的女子一语道破凌越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不由让凌越心生忌惮和探究。
女子也不催促,而是走出去一段距离,侧身回首含着微笑看着她。
凌越放大自己的犹豫,表露在神态上:“你究竟是谁?”
女子:[说我的本名,你恐怕也不知晓,你的同伴称我为西王母。]
凌越似是因她说出的身份怔愣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你还活着?”
在走到一定距离时,西王母转身背对着凌越,在前带路:[既不算活着,也不归死亡。]
凌越看着她淡然从容的背影,在心中道了一句:你要带我去哪?
西王母没有任何反应。
凌越抬头看向四周,伸手抚了抚墨绿色岩壁,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西王母地宫深处那块陨玉中。
陨玉内部有很多空洞隧道,四通八达,仿若迷宫。
也不知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雕琢的。
在经过一处岩壁时,凌越忽然发现了属于张麒麟的记号。
是未被天授时用来做路标的记号。
所以她现在究竟是在西王母的幻境里,还是真实地存在于陨玉中?
指尖抚过记号时,凌越忽觉一痛,抬手垂眸一看,竟是被刮破了一条小口。
凌越觉得很奇怪,那记号非常浅,陨玉内的岩壁触感似玉石,触之温润微凉。
怎么也不至于锋利到刺破皮肤。
一直走在前面带路的西王母这次却意外的敏锐,转身看向她:[受伤了?]
凌越心头微动,随意地将手指含进嘴里,红唇微抿,那滴血珠就吮了个干净。
西王母面具似的微笑更盛了两分,她语气柔和地说到:[我能感受到,你已经进过青铜门了,或许,你会想要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一处颇为宽阔的空腔,凌越发现这里的顶部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荧光。
西王母抬手挥袖,那些荧光便游动起来,很快化作一副画:[这件事,大概要从一块天外陨石说起了……]
凌越抬头,看着荧光组成的画面,那是一块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伴随着剧烈的燃烧,陨石融化、皲裂,分成了数块大小不一的陨石。
这画面格外熟悉,但与凌越曾经意识依附在上面所感受到的一切,有一些细节上的不同。
看来,西王母也并非全知全能。
凌越收敛思绪,看着这副随着西王母的述说,缓缓变幻着的荧光画。
在西王母的讲述中,这块稀有的含有某种特殊物质的青铜陨石从天而降,分裂成很多块。
它降落的每一处地方,都会影响周围的一切生物。
这种影响,放在现在,可以称为异变。
西王母当时隶属女娲伏羲所在的部落,他们的部落就在一块陨石碎片附近,这让他们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长生,智慧也得到了异乎寻常的进化。
这让他们成为了最早开始研究这种陨石的智慧人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这种陨石带来的,并非完全是好的。
异变是不可控的。
他们一部分人得到了智慧和长寿,一部分人却变成了怪物。
在发生了激烈的血洗事件后,他们开始有意识地去其他地方寻找青铜陨石,并处理那些变成怪物的东西。
变成怪物的人并不代表他们完全没有智慧,这些被他们称为非人的存在并不甘心被屠杀镇压,在此期间一直在寻找异变的源头。
也就是青铜陨石的母陨石,那里面有让它们获得真正长生不死的物质。
它们也确实成功了。
但伏羲女娲也带领族人,将它们直接镇压在了远离母陨石所在的昆仑山底,形成了一个独立存在的地底世界。
也就是三十三非人界。
凌越忽然想到,张家古楼横梁上,似乎是从古潼京文明前身拓来的一句话:神是杀不死的罪恶。
她出声询问:“既然你们当时能镇压它们,为什么没有选择杀死它们?”
西王母微微一笑:[它们是杀不死的,一旦有非人死去,青铜陨石中的某种物质就会依附在其他活人身上。]
凌越暗道一声果然,做了个手势,请对方继续说。
然而西王母却忽然抬头看了眼荧光开始变得暗淡的洞顶,脸上的笑化作一种似有若无的遗憾:[没有时间了。]
她伸出手,指向一旁一具不知何时出现的坐化干尸,说:[去触碰她,你将知晓你该知道的一切。]
那干尸穿着西王母身上一样的华服,只是因为时间的流逝,华服已经失去了它该有的华贵绚丽。
她的尸体被陨石碎片一圈圈围着,下半身是一张巨大的完整蛇皮包裹着,乍然看去,仿似半人半蛇。
凌越语气莫名:“你要消失了?”
西王母轻声叹息:[是啊,我已经坚持太久了。]
凌越转身看着她,面色沉凝:“可以最后再告诉我一个问题吗?张家到底是怎么来的?”
西王母抬头,无意识地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就收回了这个动作,[张家人与我一样,原属伏羲一族,铸造青铜门后,世代驻守于长白山,直到青铜门再也无法阻挡它们。]
凌越若有所思,在西王母欲要再催促她去触碰自己尸身时,忽听她又说:“其实我很好奇,周穆王来王母国时,大概已经六十来岁了。既然你能永葆青春,为什么会突然爱上一个糟老头?还为他不顾一切,将长生和青铜门的秘密都告诉了他?”
这个故事是无邪曾告诉她的。
但从头到尾,凌越都没有相信过。
能掌管一个国家那么久的人,哪怕她是女人,也绝不可能为了一个五六十岁还妻妾成群的老头不管不顾为爱牺牲。
过于荒诞的故事,必然是为了掩饰某些不可告人的真相。
事实上,无邪在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对此表示怀疑,还说那时的自己太傻,居然真信了壁画上描绘的那一切。
那会儿他还情真意切地为西王母感到遗憾,对周穆王地渣男行为好一番唾弃。
果然,西王母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脸上始终存在着的面具似的微笑表情也僵硬着沉了下来,她目光阴沉地盯着凌越,居然开了口,“这些内容,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凌越微微歪头,无辜又好奇:“就是在你的西王母宫外面啊,壁画上都画着呢。”
说完了,她还嫌不够似的,补充道:“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这是这个世界古代有名的诗人为你们之间的爱情写的诗,传唱至今,感人至深。”
西王母气得浑身发抖,即便没有肉体,依旧能看见她恼恨交加的神态:“无耻小儿!果然世间之人皆不可信!周穆王如此,汪葬海亦是如此!”
凌越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审视的眼神让西王母从暴怒中瞬间清醒过来:“所以,我也是不可信的。”
西王母还想要挣扎:“你是不一样的。”
凌越却不听她说什么,而是拔出匕首,在自己掌心割开一道伤口。
握紧手掌,鲜红的血液不停流淌。
凌越一步步走向西王母的尸身,“是要触碰你的尸身,才能知道一切,对吗?”
事已至此,西王母如何还能不知道凌越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相信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