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早，各年级纷纷往操场上集合，谢乾还在睡梦中就被吴主任的大嗓门喊醒过来，没站多久便懒散地靠在树上。
逍遥舒服又遮阳。
“你给我站好了！成天这副样子像什么样！”吴主任瞧见他这副模样就气得脸色铁青，又缓了口气，“检讨呢？”
“兜里。”谢乾毫无负担地拍了拍口袋。
升旗仪式进行着，台下所有人都庄严肃穆地注目红色国旗飘扬在空中。
高高飘扬的红旗上映着耀眼的阳光。
这项仪式结束，准备下一演讲，音箱设备都调试好了，吴主任走了升旗台，手里拿着话筒，先是来段上周的小结：“……在此特意批评以谢乾为首的八班学生，以薛平为首的三班学生公然在食堂打架滋事，特此点名重点批评，为此面向全校师生做出深刻的检讨。”
“八班谢乾，三班薛平……”
因为期中考试期间在食堂公然打架，谢乾从兜里拿出夏清衍帮忙写好的五千字检讨书。
在众目睽睽之下，谢乾公然将捏成皱巴了的纸展开，还有点费劲。
底下的人硬生生地看他表演如何将皱巴了的纸展开，扒拉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是两张折在一起的纸。
谢乾手里拿着话筒开始念他的检讨，语气散漫：“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早上好，我是八班的谢乾……”
早上阳光烈，谢乾站在台上晒得身体有些发烫，白色的检讨书反着光，有点晃眼睛，他皱着眉头没感情干巴巴地照着读。
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谢乾手握着话筒，微低着头念检讨，微长的碎发遮挡了他的眼睛，比起检讨书的内容大家更欣赏他的长腿，笔直又细长。
读得磕磕绊绊，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又抬眼穿过层层人群，落在夏清衍的身上，两人视线在隔有几十米的距离交接。
读着读着谢乾就停了下来，抬眼望着他。
台下的人见他停下来没再继续，开始小声抱怨嘀咕：“……怎么回事？怎么不继续念了。”
“怎么还不念，晒都晒死了，真是烦死了……”
“他干嘛了，是不是在看谁？”
台下的人顺着他的目光反头看，想知道他在看哪一位人士。
那位人士十分淡定，目不转睛地望着谢乾。
“谢乾干嘛呢？继续念下去啊？”吴主任叫道，“是不是没写完？”
谢乾慢腾腾地收回视线，看了会晃眼的检讨书，把纸又折了回去，开始自我检讨：“……我不该在食堂这种公共场合打架，下次应该找个好地儿约架……”
吴主任负手而立就站在一旁躲着太阳，听到这脸色难堪，最后彻底黑下来了，抬腿的动作刚落地，旁边的江建辉连忙拉住：“老吴，消消气，这个年纪的少年盛气旺，多正常的事啊……”
即使是被拦住了，吴主任也用浑厚的声音阻止喊道：“兔崽子你一天天不干点正经事皮痒是吧？站台上念着检讨还想着打架，检讨白写了，还找地约架，身上掉几块肉下来才知道疼是吧……”
“吴主任，我还没念完呢，”谢乾嬉皮笑脸往后缩了缩，“后面还有改过自新的发言……”
又把纸展开，扫了几眼，随便挑着读。
“衍狗，我有件事挺好奇的。”朱阳挪了几步退到他旁边说。
“什么事？”夏清衍微蹙眉头。
“就是……你不觉得谢乾好像很在乎你吗？”朱阳纠结了一会还是说出来了，“第一堂体育课跟薛平差点打起来是因为你，这次也是，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早就察觉到了，”夏清衍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谢乾身上，不咸不淡地说，“所以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怪怪的，具体怪在哪里我也说不上来。”朱阳皱了皱眉头，思忖片刻，望了望谢乾，“衍狗，我猜句不好的，你要不要听？”
“随你。”
朱阳压低声音，故作高深莫测又略带猜测迟钝：“谢乾他、他、会不会对你有些想法？”
朱阳说完，自己都被惊悚到了。
那不就是间接说谢乾是个基佬，甚至还隐隐将夏清衍也带入进去了。
万不可能！
一定不可能！
夏清衍看着朱阳的眼睛，心说你真会猜，一猜就中。
“什么想法？”夏清衍故作不知。
话都说出来了，也不能塞回肚子里，朱阳有些不好意思地内涵：“哎呀，就是那种想法。”
夏清衍眉头微皱。
“就是谢乾他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朱阳别别扭扭地低声说，“早在之前我就有些感觉到了，或许是我的错觉，你不用太在意，随便听听就行。”
“你去买张彩票，”夏清衍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看能不能中奖。”
“……以上是我检讨的全部内容，”谢乾拿着话筒说，朝底下的人群看去，最后目光锁定在某人身上，咳了下，“外加一点，以后谁敢惹我同桌我照样手下不留情，别怪我没提醒，谢谢大家的聆听。”
底下的人哗然，太嚣张轻狂了吧。
三个年级挤在一块空地上，本就是人挤人的状况，此话一出，声音汇聚在一起，显得聒噪动荡，底下站着昏昏欲睡的人也是瞬间给治清醒了。
“有哪位知道这位帅哥的同桌是谁？有点好奇。”
“我也不是很清楚，没往八班走廊上逛过。”
“我去问问，”一个女生提议，“八班有我之前的同学。”
“……”
“太狂妄不羁了吧，”朱阳感叹道，“还是谢乾牛逼。”
底下的人开始胡乱猜想，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谢乾还没下来，吴主任也不管什么面子了撸起袖子，气势汹汹朝他走过来，吼道：“兔崽子很傲嘛！这么喜欢打架？来让我和你打一架，跟你同桌关系这么好，这么喜欢为你同桌打抱不平啊！”
“吴主任，息怒息怒，小心血压飙升，”谢乾边说边往后躲，反头往后面看了看离台阶的距离，腿踩在第一级台阶上，转身隔着几层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还不忘补上一句，“我跟我同桌关系特别好，众所周知不需要您刻意拎出来强调。”
要是话筒还在，估计全校都听得见，但是底下的群众也是说个不停，还在不断的猜测。
“消息来了，”那位女生说，“我之前的同学说，他的同桌是夏清衍。”
“夏清衍？！”几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震惊道，几乎全校的师生都知道他，荣誉墙上凭借一己之力贴成连连看，“太酷了吧！”
“……”
“老吴，冷静点，”江建辉拦住他，“回去会好好教训他的。”
“这兔崽子口头教训没用，跟他聊天开玩笑似的，从嘴里蹦出来的话能把你气得半死，”吴主任眼睛盯着谢乾，“必须要让他体会到社会的毒打才知道疼。”
“吴主任，话不能这么说，”谢乾嬉笑道，“口头教训对我来说怎么就没用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无力反驳。”
吴主任一时噎嘴，竟无言以对。
升旗仪式结束，操场上的人陆陆续续解散，谢乾把纸揉了几下又展开折好揣进兜里，坐在升旗台边上，一脚踩地，等着夏清衍过来。
坐姿潇洒，引得往他旁边过的人纷纷侧目，谢乾一抬眼便倏地收了回去，低着头拉着朋友的衣袖匆匆而过。
江建辉虽嘴上说着要好好教训谢乾但也没把人喊进办公室，显然是句不算数的话。
上午连堂的数学课，听着人脑子不清醒。
谢乾听了没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了，不止他一个人犯困，在陈林眼皮底下还有人闭上眼睛，陈林拿着三角尺在黑板上拍了两下：“……大早上的都清醒点，后面哪位啊？头都看不见了，我就不点名道姓了啊，自觉站起来，清醒一下。”
后面哪位提示的这么明显，谢乾坐直抬手用力地搓了搓脸，把袖子撸上去露出洁白的手臂，然后伸到夏清衍眼前，懒洋洋地说：“想睡觉掐我一下。”
夏清衍低眼看了一下，左手抓住他的四指，谢乾悠地撩开眼皮看了看被抓住的手，他的掌心温度高，谢乾顿感清醒了。
“清醒了吗？”
谢乾有点发愣，现在是上课期间，公然又光明正大地牵手，还不知道遮掩，大喇喇地悬在半空中，谢乾连忙抽回手：“清醒了。”
谢乾睡意减下去，心思却不在课堂上，视线落在夏清衍按在书本上的手。
指骨一节一节修长分明，指甲盖剪的圆润整齐，谢乾看了看然后伸展自己的手，隔空对比了一下。
好像有点小。
谢乾似乎对这种比法不满意，夏清衍低头在草稿纸上写着演算过程，忽然左手背一热乎。
夏清衍先是一愣，再抬眼看那只手的主人。
谢乾认真地比对着，皱了皱眉。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谢乾的手心贴着他的手背不好做对比，直接把他的手翻了个面。
夏清衍也没半点抗议，任由着他。
手心相贴，那种牵手的感觉很微妙。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
两人皆是一愣，谢乾一抬眼皮便跌进夏清衍的目光里。
或许是没拉上窗帘的缘故，夏清衍的眼珠凝聚着光，熠熠生辉，漂亮得像夜明珠。
夏清衍的手掌宽大炽热，让谢乾很安心。
从教室里传出讲课老师声音的走廊上，吴主任双手背在身后，心情不错，嘴里还哼着小调，悠哉悠哉地查堂，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八班后窗。
谢乾无端地眼皮跳了下，敏锐地感觉到窗户边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周遭光线暗淡了一点，谢乾几乎是一秒收回，果不其然一转头就对上吴主任锋锐的目光。
目光里带着些谢乾念完检讨时没压下去的怒意。
好在是上课期间，吴主任也没法拿谢乾怎么样，只是无声地盯着谢乾，抬手指了指他，眼神带着警告的意味。
等吴主任走了之后，谢乾才松了一口气。
下课后，教室里许月正在发着英语试卷，把手里的试卷来回翻了翻，难以置信道：“衍哥，你退步了啊，怎么交白卷啊？”
夏清衍接过试卷：“我没考。”
“那多可惜啊，”许月翻找试卷，“白白丢了150分。”
夏清衍轻笑了声没说话。
谢乾从洗手间里出来，就听见刘铭聪他们在聊成绩。
“成绩出来了？”谢乾问了句。
“出来了。”刘铭聪回道，“不过我还没瞧见，待会上课就知道了。”
试卷两天就全部批改出来了，课间时间有几科的课代表已经将试卷下发了。
江建辉走进教室，把U盘插进电脑里，先是站在讲台上总结道：“本次期中考试呢，有同学进步也有同学退步，这都很正常，大家不要因此气馁，一次考试而已。”
试卷还没发完，成绩还是个未知数，底下的人心里开始惴惴不安又怀揣着那么丁点的期待。
江建辉话不多说调出一张成绩单出来又道：“大家都先看看自己的成绩，个别同学在本次考试中进步很大，尤其是谢乾，短短的一个月里提高了一百多分，年级进步了三百多名，大家都应该向他学习。”
谢乾看完一排的各科成绩，在底下小声嘟囔着：“还不是男朋友的功劳。”
“考得不错。”夏清衍说。
得到他的表扬，谢乾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拖着语调说：“进步这么大，有没有什么奖励？”
夏清衍顿了顿，指间没什么力气地夹着笔在试卷上点了点：“我考虑考虑。”
“草，谢乾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周宇成往后排看去，“后浪推前浪，果真被我说中了。”
“我也就托你这句话，奋力前行。”谢乾说。
成绩单上以往的第一个名字都是夏清衍，朱阳往下看了几个名字才看到，边往后瞧边惊呼：“我靠，衍狗快看你英语成绩，你英语成绩被人偷了！”
“草，还真是的，”刘铭聪也喊道，“光天化日之下，谁的胆子这么大，试卷也敢偷换，不要命了。”
夏清衍笔尖一停，抬起头来，嘴角淡淡地弯了弯：“你们瞎猜什么，英语没考。”
刘铭聪反应过来啊了声，过了一会儿说：“我刚没骂人吧。”
“衍狗，你特么少考了一科，”朱阳竖着食指说，“还排在年级前三十内，简直不是人，你这太侮辱人了。”
“我不侮辱人，”夏清衍说，“我低调做人。”
朱阳轻哼了声：“行啊你，我高攀不起。”
夏清衍笑了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