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念从楚知熠的营帐里退了出来。
哥哥的讨论她自然都听进去了,可越听越烦,索性就不听了。
反正,降书跟公主都已经送来了,总不能将人又送回去的。
至于最后,跟这位公主成亲的究竟是谁,便不是乔念能管得了的了。
只是,如若最终楚知熠都还是要迎娶突厥公主的话,她便不适合再跟在楚知熠的身边了。
思及此,乔念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心口处,酸酸的,难受得厉害。
正想着,凝霜却不知是从何处冒了出来,一把挽住了乔念的手臂,“小姐,奴婢听说来了位突厥公主,生得可好看了,咱们去瞧瞧?”
乔念心下一拧,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就觉得,能有多好看?
当下也没拒绝,便被凝霜拉着往一处营帐而去。
营帐外有两名士兵守着,见到乔念,二人也只是行了礼,并未有阻拦的意思。
许是觉得,乔念是医女,又跟楚知熠关系如此好,便不用拦吧?
凝霜见没人拦,便上前掀开了帐帘,只往里头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乔念见原本兴致冲冲的凝霜一下子如木头人一般不动了,心下也忍不住好奇,走进了营帐中。
然后,她也愣住了。
这大概,是乔念所见过的,这世间最好看的女子。
只见她鸦青长发被赤金璎珞束成九股发辫,十二重玛瑙珠额链垂落眉心,一双碧色的眸子如同妖精一般,勾得人惊心动魄。
不同于突厥男子那黝黑粗糙的模样,这位突厥的公主竟是白得如雪,衬得那双唇艳若娇养。
乔念不禁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子?
“你们,是什么人?”
意外的,这位突厥公主竟然也会说靖国话。
虽然不太标准,却还是能听得懂的。
乔念这才回过神来,冲着这位突厥公主行了礼,“我叫乔念,是靖国的医女,特意前来看望公主。”
闻言,这位突厥的公主却很是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这样下意识地动作,乔念太熟悉了……
曾几何时,她也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来,生怕被人看到藏于衣袖下的伤痕。
是以,此刻见到突厥公主这样的动作,乔念的眉心骤然一沉,当即便朝着突厥公主走了过去。
强硬地拉过突厥公主的手,撩开衣袖,便看到了与她手臂上,那如出一辙的伤。
“小姐!这公主怎么跟你一样!”凝霜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而突厥公主也从方才的抗拒,到怔愣。
她似乎有些不明白凝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跟她一样?
却见,乔念也掀开了自己的手臂。
那上头的伤痕虽然早已愈合,但深深浅浅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
那双碧色的瞳孔震颤,很快就被泪水浸湿。
乔念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突厥公主一笑,“不要怕,我是医女,我能给你治伤。”
说罢,乔念便转头吩咐了凝霜去拿伤药来。
突厥公主看着乔念,却是不解,“你是医女,为什么,还会被打?”
乔念笑了笑,“因为我以前遭遇过很不幸的事,但对我而言,那已经是过去了。”
话说到这儿,她垂眸看了眼突厥公主手臂上几道很明显的新伤,方才问道,“那你呢?你明明是公主……”
“可我不是最尊贵的公主。”
突厥公主缓缓说着,“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洗马奴,她被父亲强迫才生下了我,所以,我的身份很低贱。”
话说到这儿,像是担心乔念不相信一样,她忙扯了扯自己头上的几颗宝石,“这不是我的,都不是我的,我没有这么好的衣服。”
这些,都是因为突然要抓她和亲,临时穿在她身上的。
是为了让靖国人觉得,她身份尊贵。
突厥公主的话,虽然一点儿也不流畅,但乔念还是听明白了。
因为母亲的身份低微,所以这位公主并不被可汗所喜,所以会时常遭到欺负,甚至虐打。
而这次和亲,恐怕也不是她愿意的,所以他们会再次打了她。
看着这些伤,乔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她想到了那个小小的生命,她亲自迎来这个世界的小生命。
也是一样,生母身份低微,被位高权重的男人强迫,然后被迫生下了孩子。
只好在,那个孩子会有一个尊贵的养母,就算不会被皇上喜欢,应该也会平安快乐地长大。
正想着,凝霜已是匆匆拿来了伤药。
乔念便与凝霜一起,小心翼翼地替这位突厥公主上药。
二人的动作都很轻柔。
有时候突厥公主觉得疼了会下意识地往回一缩,乔念跟凝霜便会轻轻替她的伤处吹着气。
微凉的风拂过,伤口果然就不疼了。
大概是因为,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吧!
突厥公主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住地往下掉。
见到这一幕,凝霜吓坏了,忙是问道,“怎么哭了?是不是奴婢下手太重了?”
乔念看着突厥公主这模样,心中却是明白的。
于是看向凝霜,道,“没事,你去给公主拿些吃的来,公主或许是饿了。”
闻言,凝霜这才点了点头,“那公主稍等,奴婢这就去拿好吃的来!”
说罢,小丫头便屁颠屁颠地走了。
乔念这才拿出帕子来,替突厥公主抹着眼泪,“放心,你现在来了靖国,是我们靖国最尊贵的客人,以后都不会有人敢打你了。”
突厥公主却是摇着头,亮晶晶的眸子里,染着慢慢的担忧,“可我的哥哥们说,如果我不能嫁给靖国的王爷,就会派人杀了我。”
闻言,乔念的脸色一僵。
突厥公主却不曾发觉,只接着道,“可是,我知道,你们靖国的王爷是个很厉害的人,他杀了很多我们的同胞,我害怕,我也会死在他的手里。”
就是因为害怕,所以她才抗拒,所以才会又遭了打。
乔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可此刻,她却也只能低下头来,替突厥公主轻轻上药,然后轻声道,“不会的,他是个很好的人。”
他会好好保护你的。
只是这句话,乔念没说。
她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