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中,张海客径直错身上前。
“您一直都不是一个人,至少有我们陪着您,不是吗?”
弯腰摸了摸青年手里的粥碗,他顿时蹙眉:“粥都凉了,我给您换一下吧。”
说着,已经微微使力接了过来,自然转身去换了碗粥。
张从宣都来不及开口,就看着自己手心一空,指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地蜷了下。
其实他想说,那不还是温热的吗……
算了,店员们个个都是行动派,也不是第一次领会到。
只是收回手的动作,意外没能顺利完成。
“?”
察觉青年的不解与讶异,张起灵并没松手。
他神色平静,只是垂眸盯着那一片,目光专注,仿佛已经穿透洁白的纱布面料,看到了其下被包裹得严实的青黑印记。
又抬眼,扫了眼青年松散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那道痕迹。
“这印记,也许有办法全部去除,”他认真说,“稍等时日。”
见到老师之后,他恢复了年少时的许多记忆。
但多是本就断续想起的与老师相关的部分,成为族长后的那些,过于零碎繁杂,反而依旧沉寂,无法串联完整。
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东西跟张家的纹身相似同源。
那么清洗纹身的办法,也许就能起效。
只是话音落下,青年在短暂的惊喜之外,莫名又流露出几分迟疑。
“多谢族长。”
如此说着,张从宣看着对方沉肃的面色,开口时谨慎组织了一下措辞:“不过如果能成,我想保留其中一个,也许还能发挥些作用。”
这印记,真怪好使的。
掉体力就能加武力;还有,耗费百分百体力,就能换取致命一击……妥妥精品技能,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一下说不要,他真心不舍得啊。
这种举动落在其他几人眼里,自然不可理解。
不过,任凭如何劝说,张从宣统统回以一句“有用,想留”。
态度真诚,言辞温和,却是铁了心般十分坚决,毫无动摇。
疼也疼过一遭了,负面作用也抵消了,现在的天命技能,是他应得的奖励!
无奈之下,其他人也只得暂时放过这个话题。
张从宣也很无奈。
知道大家都是好心,但是事关自己技能,得提前说清楚啊。
总不能等人家千辛万苦帮自己把纹身全消了,然后转身发现,自己又给印了一个上去……呃,其实他也认真考虑过这个可能。
只是稍作考虑,很快选择放弃。
再疼一遭倒没什么,但万一被发现,性质可比现在恶劣多了。
那真的就是把族长的努力与心意扔在地上,肆意践踏。
想想到时候,这张脸上可能出现的迷茫与伤心……
就算不是自己的小官,他也想尽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不如提前说清楚吧。
族长要是生气了,不再管这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轻轻叹口气,他低头看着端了半天都没喝到的粥,舀起一勺尝了尝。
意外熬煮得很不错,软烂微甜。
别说,截至目前,都快70个小时没吃饭了。
张家人是耐饿,又不是爱折磨自己,此时热饭下肚,很快有了胃口。
他也没忘了招呼其他人。
“族长,海楼,海侠,你们刚回来,应该还没吃饭吧?不需要休息的吗?”
“海客,你之前应该守了挺久,自己有吃过吗?”
“反正现在我也醒了,要不你们都自便吧,不用一直在这耗着。”
而对此关切,几人不约而同地做出了选择。
“我喝粥就行!”张海楼打起精神,率先出声。
张起灵和张海侠则不约而同点头,表示赞同。
突然迎接到一波期待目光,张海客十分无语,但还是出去拉开门,叫人再搬一桶粥来,以及其他食物。
老师是昏迷刚醒,不适合吃别的。
他总不能真叫刚长途跋涉的几个,包括忙里忙外的自己,光喝点稀饭应付吧?
……
吃过饭,发现这里的确不太方便,张从宣主动跟店员们提起了出院的事情。
倒是没人反对,不过,时间定在了明天。
而当天傍晚,做好完善的准备之后,在几人故作神秘的邀请下,青年走入了同一层尽头的那间病房。
据说,恰好有一位熟人,同样入住了这里。
而无需提醒,甚至还没看清那张掩埋在呼吸面罩下的脸,【心有灵犀】的技能,已经让张从宣认出了此人。
只是与上次电话对面那个中气十足的人相比,眼前病床上双眼紧闭,完全失去意识的这个人,实在脆弱苍白得过分了。
“陈柏?”他有些惊讶。
上次电话里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很快想起,上次电话里,对方不惜花三倍价钱想委托自己的事情。
莫非,对方那时候就已经身处危境?
电话是突然中断的,他甚至没能问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委托。
后来跟黑瞎子打电话时,倒是有问起。
但黑瞎子似乎知道一些什么情况,即使问起,只是笑着说没有问题,对方自己可以解决,无须担心。
谁能想到,短短时日不见,居然会变成这样。
青年凝神思考之时,几人望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却是飞快做了一番眼神交换。
很好,老师没认出来。
不枉他们特意帮忙套上的面皮,当然这也怪陈皮自己,谁让他之前用假身份和假脸接触老师的。
接下来,就是执行原定方案。
张海客主动走上前,在青年身边停步。
“是族长和张海侠找到他的,对方出手狠辣,即使他们及时救人,也已经……”
看着青年倏地蹙眉,他嗓音越发低沉:“医生说,很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会变成植物人吗……
想起船上几番交谈,海底匆匆一瞥,以及说好却还没成功请客的那顿饭,张从宣忽然有种难言的失落。
他不由关切追问起来。
“会是什么人,特意下此狠手?”
“不清楚,”当事人之一张海侠接话,解答得十分耐心详细,“对方是伪装成张家人,用一个假名‘张世’找到的陈柏,引诱他前往青铜门,借助门口那里的机关想要置人于死地。”
张海客重新引回话题。
“后来会合,我们才发现,对方对陈柏下手的时机,正是挑在咱们到达老宅的时间,同时进行。”
“张海楼遇到汪家人的时候,陈柏他们进入了长白山地下;咱们进入石室跟汪家人狭路相逢的时候,陈柏也被对方背刺,身受重伤。”
“若非族长机缘巧合来了这边,救下了人;若非您独自摆脱玉印控制,半路反杀,现在恐怕……”
他没有将糟糕的可能直接说出,言下之意却已经显露无疑。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颇具针对性的陷阱。
说起玉印,张从宣也正有问题想问:“那天,石室内应该就是那些玉人,我没进去,海客你看到的,他们当真与我一模一样?”
不然,汪家人不会将自己错认。
偏偏玉印真的有效。
张海客回以毫不迟疑的肯定回答,并转眼看向张海楼,示意他佐证。
“容貌完全复刻,身上套着一副玉甲,”小张哥自然不会掉链子,甚至多提供了一些细节,“不过,似乎神志不多,为人所控,完全凭借本能在攻击。”
“汪家……”张从宣叹了口气。
谴责的话过于无力,他果断跟自家店员提出,想要看看目前已经收集到的现有汪家资料。
早收拾,早省心。
小号很乐意活动筋骨,给那些汪仔们带来一场属于最高武力值的震撼。
没想到,青年居然会这样轻易相信,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恶嫌弃。
这干脆而出人意料的反应,让张海客颇受鼓舞。
轻轻拍了拍青年肩膀,聊做安慰,并答应下来,随后就给资料,他紧接着将话题引入了这次见面真正的目标。
“目前汪家尚未得逞,后续一定会再有行动,您务必要多加小心。”
“并非恶意揣测,不过,以防万一,您是不是最好暂时不要再接触那个‘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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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随着话落,族长神色微动,海客和小张哥面露期待,海侠目光定定,张从宣莫名感到了些许压力。
还有些云里雾里的迷茫。
“当然可以……不过,你说的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