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中,皇后静静端坐,她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许多事,总是要有人背下的。”
齐妃呆呆的转身,她不知道她怎么从景仁宫中离开的,伺候着齐妃的贴身宫女上前扶了齐妃,齐妃挥退了小宫女的手。
皇后的话久久在她耳边,在她的心头挥散不去。
是-许多事,总是要有人背下的。
她感觉她的胸腔被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制,无边夜色如水,她步履蹒跚的,一步一步从景仁宫朝着长春宫而去。
这夜色中,齐妃的身形在月色下,在春风中,莫名的坚定了几分。
“娘娘,可要奴婢去请三阿哥前来?”小宫女歪着头,眼中都是深深的担忧,齐妃娘娘再多的不满每每见到三阿哥之时,都会欢喜鲜活起来。
不同于往日,今日的齐妃却空洞无神的摇了摇头。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又怕见到了弘时,她贪恋最后的温暖而下不去狠心。
皇后娘娘有一句话说得对,她生下了弘时,便要为弘时铺路,弘时可以不理解她这个做娘的苦心,喉头酸涩,又带着嘶哑,她仿佛做下了重大的决定。
随着四更天的打更声响起,紫禁城的上空再次传来了丧钟,这丧钟让前朝皇室宗亲的福晋们,纷纷披上了外衣,爬起了身子,纷纷揣测到底是哪个妃子故去,又为何故去?
而諴亲王府中的安陵容根本未睡,在听到丧钟的时候,她的心下不同于甄家人死之时的爽快,只是更苦了。
看来齐妃死了,她早就预测到了,芙蕖无论入不入宫,皇后都会亲手将齐妃除去。
她摩挲着手旁的红色玛瑙珠子,这一刻她才终于知晓了为何皇后让太后失望了。
太后为皇后铺的路,觉得足够安全,而皇后却想让这条路更安全。
她转过头,拍醒了身旁的允袐:“王爷,起身罢。”
“宫中又出丧事了,还是要去景仁宫站一站的。”
“听丧钟,应该是在妃位。”
含凉殿正室点燃了烛火,各人不断开始忙碌,而四更天,恰巧是夜晚的黑与白昼的亮正在互相吞噬之际。
此时的街道上,还带着春日末尾的凉意,街上春风席卷,安陵容端坐在红色祥云纹路梳妆台前,正漱口,任由她身后的玉墨为她梳妆。
玉墨的巧手上下翻飞,只梳了一个钿子头,钿子头上的珠饰已经缓慢拆卸而下,只簪着一些代表亲王福晋规制的珠翠,没有一丝艳色。
毕竟-宫中接二连三出人命,哪里能有艳色呢?
安陵容今日穿着亲王福晋吉服,而那墨绿色的吉服前还带着一串檀木朝珠,远远看去,她那吉服前的紫薇花团簇枝头样式,正随着她的动作,而抖动不停。
“王爷,该进宫了。”
允袐此时也已经穿上了一身窄袖蟒袍,只是那袖口的金丝勾边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断变幻,他挑了他的眼睛,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抓了一把金瓜子递到玉墨的手中:“玉墨,过几日再去给本王寻一只蛐蛐来。”
“是,王爷风姿真是...”
玉墨夸赞的声还未说出口,允袐上前将手望安陵容面前一挎,下巴微抬,朝着他的手示意,安陵容会意,转而将她的手挎入了允袐的手中。
允袐的狐狸眼越发上挑和得意,他此时是真的得意,他向来喜欢征服危险致命的女子。
二人一道挎着,穿过王府道道拱门,曲折游廊,一路来到了王府门前。
王府的门前已经有着一辆马车,安陵容觑见了一旁大臣家中门前并未备马车,她心内知晓,太后丧仪是国丧,大臣也要在齐列,如今是齐妃,当不是国丧,皇室宗亲看着皇上的面子,也要去景仁宫坐一坐,寒暄一二。
夫妇二人一道上了马车,依旧是允袐先上,随后伸出了手:“福晋可领会到了本王的风姿了?”
安陵容笑而不语,转而被允袐拉着借了一把力而上了马车,待坐定到了那铺着白色狐狸毛的小榻子上,安陵容才勾唇一笑:“王爷的风姿妾身不知晓,但愿今日王爷去上书房,能用二炮来大展风姿。”
二炮,就是允袐后来得的那只金头蟋蟀名字。
允袐听了略有深意的反挑了眉笑道:“福晋今日在景仁宫也要继续柔弱才好。”
“当然。”
简短的交流后,安陵容继续缓缓拨弄了珠子起来,她闭着眼,长街卷翘,允袐自从被安陵容窥探到了他的脾气,索性也不装了,只是靠在一旁,打量着他的福晋。
对-是他的福晋。
他兴致盎然,从那脸上的肤色,再到纤细的手指,这股劲却深深拿捏住了他。
他不断看向那张红唇,兀自在心中猜想,这般绵软的唇若是能主动任君采撷,春情一度,也是人间妙事。
他的目光太过热烈,也太过赤裸裸了。
安陵容抬了眸,倾身问道:“王爷,可看够了?”
她低垂的眼帘掠过,眸中沉静如水,声音却带着讥诮。
允袐抬头凝视着她的眸子,眼中带着惊艳之色,陡然薄唇微抿,下巴高抬,似理所应当一般:“本王的福晋,本王当然看不够。”
马车之内,氛围暧昧又微妙,两个人都想占据着主动权,又或者说,在两个人的心中,谁都不想落了下乘。
马车一路行至紫禁城门前,此时,紫禁城门前已经停下了不少亲王府马车,恒亲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处敦亲王福晋和淳亲王侧福晋正一同等着。
见着安陵容前来,敦亲王福晋的心中微沉,她见着了昨日安陵容传来的消息了,果然,她猜测的没错,安陵容建造绣坊就是用来传消息用的。
皇后杀了皇后?
当这件事摆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心中是诧异的,安陵容在宫中不到三年时日,居然不动声色的将所有宫妃连同皇后的底细都摸了个清楚,这样的人,若不是盟友,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想起安陵容的手腕来,她不想要与这样的安陵容为敌。
待王府马车停下,允袐怀抱着竹节管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扶了安陵容下马,转头朝着淳亲王侧福晋与敦亲王福晋拱了拱手,转身潇洒的朝着上书房而去。
他不断摩挲着竹节管子,口中嘟囔着:“今日便要让蒋太傅开开眼界了。”
“陵容,允袐怀中抱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