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便留下吧。”
修长的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那块手帕,水渍渗出,洇湿了墨色旗袍一角。先前那件长袍被火苗燎去大半,岩之魔神便换上了存放在这栋房屋中的衣物。
只是不知为何,归终准备的衣物多是些风格成熟艳丽的女装,例如摩拉克斯如今身上的这件,不仅开叉到大腿处,露出整条圆润修长的美腿,胸前的雪白更是一览无遗。
男装也并非没有,只是以现在这副身躯穿起来太过肥大,并且长长的衣摆会拖到地上,行动非常不便。
于是没有犹豫多久,钟璃小姐就果断选择了更为轻便的一边。
毕竟此身乃金石磐岩所成,就算改容换貌,内里也绝不会动摇半分。
“林夕阁下在伤好之前,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她说。
“但是如果我留在这里,阿璃小姐的家人想必也......”
“这里只有我在。”
此言非虚,因为岩之魔神并未将林夕带回自家领地上的居所,而是来到了自己曾经用于落脚休憩的住处,因为选择归顺的百姓越发增多,他与尘之魔神共同迁居归离原。此处便被荒废,除去哈艮图斯和若陀不时来堆积些杂物,平日里也没有谁敢于接近。
此时用来安心养伤再适合不过了。
白晓梦脸上也明显放松了些,她可不想在更多人面前暴露真容,要是被那个讨厌的岩之魔神发现就不好了。
虽说按那家伙的性子应当不会趁人之危,但一想到可能会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虚弱的惨状,白晓梦就觉得万分恶心。
“幸好,我遇到的是阿璃小姐。”
心声无意间脱口而出,梦之魔神很快就意识到不妥,连忙摆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对,我不是有意让阿璃小姐不安,也没打算勾起您的伤心事......”
越解释越乱,白晓梦有点想回到几分钟前,给嘴快的自己两巴掌。
什么叫幸好呀!人家才说了独居就接上这句,我是笨蛋吗?!这不简直就像是在说:幸好你身边没有亲人一样吗?
这是什么准备强抢民女的恶霸发言啊!
听见阿璃稍稍倒抽一口气,像是强掩泣音,白晓梦心里顿时更加内疚。
看吧!肯定是因为自己乱说话,害得阿璃小姐难过了!
“...我的家人们只是目前不在这里而已,是我没能解释清楚,让林夕阁下误会了。”
面前的少年垂头丧气,活像只失落的小兽,岩之魔神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想揉揉对方脑袋的冲动,压下笑意温声解释。
“原来是这样,是我妄自猜测了,非常抱歉......”
话到途中,白晓梦苦笑一声,抬手抓了抓头发。
“我这段时间似乎总是在道歉,在阿璃小姐面前的时候,尽管我想要努力展现出可靠的一面,却还是让您看到这么一副不成熟的模样...见笑了。”
平日里耀眼的从容自信从脸上卸下,疲惫的梦之魔神露出有些笨拙的本相,她努力在众人面前扮演好值得信赖的,极具威严的王,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她自认做得还不错,也渐渐习惯了。
白晓梦已经很久没在青魊和苍溟面前撒娇了,因为‘端庄的梦王不该露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会被他们如此说教。自从魔神战争开始那刻起,她就注定无法再安心当个懵懂的孩童。
自遇到小金鹏后,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了些,但梦之魔神是保护者,是“姐姐”,就算任性玩闹也得有个限度,总不能将不可靠的一面暴露给一个孩子,更何况那还是她最重要的珍宝。
说到底,她这次外出也并不像所说的那样,是为了什么打探敌情,而是担忧伤势被青魊发现,又让爱操心的夜叉首领去做出什么激进的举动......结果反倒受了更严重的伤。
没想到会在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面前频频失误,白晓梦放弃地叹息一声,放弃了伪装。
那双没了光泽的红瞳望向自己,但无焦点的视线略微偏开,看起来像是个迷路的孩子,茫然四顾,却没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就连摩拉克斯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样荒诞的念头,却不由自主地被这兼具坚强与脆弱的美丽花朵吸引,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些。
拿掉了挡在两人之间的身份与成见,摩拉克斯第一次看到那张脸上显露出并非冷漠的敌意,而是有些笨拙的温柔与善意,这样陌生的感觉太过新鲜,牵引着他的心神,却并不讨厌。
看来,一直以来,他似乎都对某人有着很大的误解。
“你还是个孩子,哪怕笨拙一些也无可厚非。”
于是白晓梦听到阿璃这样说,像个温柔的邻家大姐姐。这让她想起了许久不见的三位姐姐,忍不住感到一阵亲切。
“我已经是大人啦,阿璃小姐。”
笑着捉住那只在自己头顶不停揉来揉去的手,白晓梦的声音不由得带上了些亲昵。
“至少在我的眼中,林夕还是个小孩子呢。”
因为对方去掉了敬称而愣怔片刻,白晓梦哑然失笑。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阿璃姐姐。”
“真不错,简直就像多了个可爱弟弟一样。”
岩之魔神同样回以微笑。
......
仅是在这里待了一小段时间,白晓梦就发现了很多问题,譬如,阿璃小姐做起事来,实在太过认真,不论沏茶还是做饭,都因为太过讲究,而耗费上漫长的时间。
要是请她倒一杯水,怕是要从取雪烧水开始,等白晓梦喝上的时候,怕是嗓子都要冒烟了。
并且谈吐不凡,举止优雅的阿璃在为白晓梦换药时,十分,相当地笨手笨脚,不是不小心涂抹了过多的药液,就是把绷带缠得太紧,为她擦脸的时候也十分用力,让白晓梦一度以为自己的脸皮都要被搓掉了。
当梦之魔神摸索着换药时,就发现手臂上的烧伤处被打了个死结,最后只好用匕首划开,还不小心多添了几处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