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楼外,月亮高升,那银白的月光落下人间,像是为世间万物盖上了一层薄纱,它独有的清冷中,还带着几分抚平尘世喧嚣的柔情。
言璟身着素衣,头上依旧是那顶玉冠:“好生照顾他。”
仰起头,言璟望着楼上那扇紧闭着的窗:“待日后,若是他还愿意见我,我自当与其好好赔礼道歉,求得原宥。”
眼看着窗户被人推开一条缝隙,言璟继续说道:“若是不愿,歉礼不变,万千珍宝照旧奉上。”
言璟早就知道,他的伎俩瞒不过上官庭,上官庭也不会如他所愿,不知不觉地喝下那杯下有迷药的合卺酒,然后乖乖地远离一切斗争。
他也知道,上官庭是故意装昏,其目的便是为了试探,试探自己在心上人的心中,究竟分量几何。
看着窗户打开,又看着窗户关上。
在言璟从容平静的外表下,已然掀起了千层巨浪,它狠狠拍打着高悬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没有阻止上官庭喝下合卺酒的那一刻开始,言璟心里的风浪,就注定不会轻易平息。
已经醉意上头的贺兰翾,脑袋搭在苏京墨的肩上,他嘟嘟囔囔地说:“想吐。”
苏京墨拍拍贺兰翾的屁股:“咽回去。”
“我不,恶心。”贺兰翾开始在苏京墨的背上动手动脚地闹腾,“想吐,我想吐。”
将贺兰翾小心放下,苏京墨扶着他站稳:“吐吧。”
贺兰翾眯着眼睛,嘴巴咂巴咂巴,随即重重的脑袋砸在苏京墨的颈窝:“我把它们咽下去了,嘿嘿——”
话音落下,原站在贺兰翾身边的人,除苏京墨以外,瞬间往后退开了一个大圈,他们将贺兰翾和苏京墨包在圈里。
右右十分嫌弃地捏住鼻子:“殿下,我们回去吧,某人好像已经发臭了,急需回府洗洗。”
小槐花则捂住嘴巴,闷声道:“我想睡觉。”
左左抱起小槐花,并将她小心放倒,好让她的头搁在自己手肘上。
小槐花的身子底下,左左用手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睡吧。”
打了个哈欠后,小槐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言璟静静地望了一会儿楼上的窗,随后低头侧身:“走了。”
小吴站在望仙楼的门口,原地目送着他们渐渐远去,直至背影消失。
杏香和杏黄突然从楼中跑了出来,她们一人抱着小吴的一只手。
杏香笑道:“舍不得?”
杏黄接着打趣:“追上去呗,告诉太子殿下,你舍不得他,想与他一起离开~”
小吴顿时羞红了脸:“尽是瞎说!”
楼上的窗户再次推开,上官庭站在窗边,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手边是盆白菊。
早已喝下肚的合卺酒,却在嘴里留下了褪不去的苦涩。
虽然上官庭清楚,言璟此番是为了能将他从棋局中摘出,不想他冒险。但上官庭还是会不由得多想,甚至觉得他的感情、他的真心在言璟的眼中,是件随时随地就可以轻易丢弃的玩物,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晚风吹起发丝,白菊在风中剧烈晃动,它脆落的花瓣当即被狂风吹落几片。
上官庭一手手护着白菊,背过身,一手将窗户关上。
蹲在地上,上官庭把掉落的白菊花瓣一片片捡起。
房中明明还点着龙凤呈祥的红烛,上官庭的身边却地上的白菊相伴。
此时此刻,上官庭的身心,里里外外皆是空落落的,他感觉他什么都没有了。
“言璟,言璟你给我出来!”
一位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男子一边嘶哑呐喊着言璟的名字,一边用力拍打十三皇子府的府门。
本该驻守在府门外的影卫,不见了踪影。
等男子喊了快半个时辰,已经无力后,又一名男子出现,他抱剑悄无声色地站在好似乞丐的男子身后,静静的,不说话。
直到敲门的男子倒地,抱剑的男子方才慢悠悠地走了上去。
喊了几声,接着踢了两脚。
见地上的男子还是没有动静,抱剑的男子叹了口气,非常不情愿地将自己的宝剑用外袍垫着放在地上。
把完脉,他不禁挑眉:“蛊虫,还是两种。”
这时,左左出现。
“何人?”说着,左左持剑刺了过来。
不慌不忙地捡起宝剑,男子说道:“在下思弦阁阁主,晓华年。”
闻言,左左急忙将剑锋一转。
“思弦阁?”
左左心道:这不是那两个不靠谱的废物,日日挂在嘴边的师门嘛。
思索至此,左左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晓华年。
看了好半天,左左问道:“你就是贺兰翾的师父?”
晓华年答得很是痛快,没有半分犹豫:“干师父,不是亲的。”
“那地上这位?”左左踢了踢地上趴着的‘尸体’,“是苏京墨的师父?还是,与你同行的挚友?”
晓华年拎起‘尸体’的一只脚,随手往外面一丢:“不认识。”
“一律当作,无用的垃圾。”
‘尸体’从楼梯上滚下,发丝纠葛在一块,露出了半张他的真容。
左左远远看着,只觉眼熟。
直到凑近,把他脸上的发丝全部掀开。
看清容貌,左左惊讶道:“十二殿下?!”
晓华年皱眉,看看自己的手:“你是说,我刚才用这只手,丢了一个皇子殿下,是吗?”
不过,晓华年很快就释怀了。
“一看便知,这皇子定是犯了什么大错。”晓华年自顾自地推开府门,“想来,我那好徒儿定会豁出性命,只为保全他最爱的师父。”
被苏京墨伺候着洗脸洗脚的贺兰翾,突然打了个冷战。
苏京墨给贺兰翾往腿上盖了一角被子:“水凉了?”
贺兰翾摇摇头:“不是,我总感觉……”
“总感觉好像有人在念叨我。”
最后擦擦脖子,苏京墨把贺兰翾塞进床的最里面:“别瞎想,早点睡觉。”
当苏京墨爬上床后,他们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晓华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见神色呆滞的苏京墨,还有只露出了一颗脑袋在被子外的贺兰翾后,他眼睛一闭:“师门不幸。”
“毁了。”
边转身,晓华年边碎碎念叨:“做梦,肯定是在做梦。”
“不对不对……他们早有奸情!”
晓华年扶着门框,根本不敢睁开眼,去面对这眼前的激情澎湃。
虽然贺兰翾是长满虫洞的烂白菜,苏京墨也是自家不长眼的野猪,算来算去,贺兰翾被苏京墨拱了,对于晓华年而言,不亏,但晓华年还是觉着心痛。
只因如此一来,他晓华年不就相当于自己掏了自己的兜嘛。
苏京墨试探地喊道:“阁主。”
晓华年高举起一只倔犟的手:“别喊我,让我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