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垂暮的残阳洒下一片橘红,宛若染色的绸纱。
盛府后院内,四周静寂。
直到一只圆滚滚的小鸟扑腾着短小的翅膀落在西窗窗台,屋中才多了几声响动。
一只手拉开窗伸了出来,露出半节苍白清瘦的腕骨。
小鸟在木质窗台上跳动了几下,便落到了伸来的手心中,歪着头将嘴巴里叼着的字条放下。
只开了些许的窗内很轻的传出一声轻笑,许是被小鸟憨态可掬的模样逗笑了一般。
手心收拢,那只手收了回去,屋内再次传来细微的响动。
等待的间隙,小鸟站在窗台边梳了梳羽毛,发出几声空灵清脆的鸟叫。
“去吧,拿给你的主人。”
直到那只手再次伸出来,将一个新写好的纸条放在肥啾面前。
小鸟像是无师自通般的叼起纸条原地跳了两下,便又扑腾着翅膀飞过围墙不知所踪。
白义的身影跑过廊下,刚走到门前,刚巧听到几声鸟叫声。
奇怪,大冬天的哪里来的鸟儿?
正当疑惑,傅重峦推门出来,见他回来了,便问了句。
“母亲那边如何了?”
白义愣了愣,想起正事,便低声回答道。
“啊哦方才请大夫来看过了,说夫人只是近来思虑太甚了,大夫开了药,已经在煎了……”
白义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几分抱怨,同傅重峦皱着脸说道。
“公子,你都不知道,方才我送大夫出门,那些守在门外的人还要搜身!真是太过分了,简直把我们当犯人嘛!”
白义说的气鼓鼓的,傅重峦被他那副样子逗笑,咳嗽了两声,眼底露出一丝深意。
“没事,很快,他们就该离开了……”
等后天一切事情水落石出,盛太傅能平安归来,这帮人就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傅重峦话有深意,白义疑惑的看向他,但也没多问什么,只是信任的点了点头。
总归公子料事如神,定然不会说错的。
傅重峦朝他浅笑了笑,想到方才肖从章传来的密信内容,面上露出几分胜券在握,拢了拢身上厚实的大氅,迈步往外走。
“走吧,去看看母亲。”
主仆二人的身影远处,另一边,飞出盛府的鸟在四周盘旋一圈后,熟练的往一个方向飞。
一路飞过数道围墙,穿过敞开的书房大门,稳稳的落在了一人的书案边上。
肖从章自密报中抬头,侧眸瞥了眼稍稍站稳便开始喳喳叫的。
扫到它脚边的纸条,肖从章眼底微光浮现,抬手拿了过来展开。
入目便是傅重峦的字:
将军行事果然雷厉风行,眼下一切皆可按计划行事,殿审在即,万事小心。
短短三言两语,肖从章明明能一眼看完,但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了。
指尖摩挲了片刻,才转头从后面架子上取下一个匣子,将纸条放在其中。
刚放好,便又听到了几声鸟叫声,似乎在抱怨肖从章不理它。
垂眸看了它一眼,肖从章面无表情的淡淡道。
“林修将你喂的太胖了,今日没有冬虫吃了。”
“喳!叽!”
肖从章没在理它,只拿起桌上的密信,离开了书房……
——
次日。
临近科举案殿审,到底是难得一见大案,这两日大理寺门前都少不了各处来打探消息的,茶楼酒肆更是日日都在传不同的传言。
因为查证的事,各司官署也都忙的晕头转向,大街上整日都能看到带刀的都尉使奔走传信。
百姓并不关心到底谁对谁错,只看结果,这桩案子真正危及的也无非是那些图有抱负的举子学子,或是那些做贼心虚的朝中大臣。
整整一日都是谣言纷纷,据说还有间赌坊开了庄,不过没半天便被人举报,被官府带兵端了。
消息传到傅重峦耳中的时候,已经是晚间了。
他刚陪盛夫人用完膳,回到院中想要泡药浴,便听到白义喊有人来了。
齐题出现的时候,他的身后还跟了个让傅重峦感到意外的人。
傅重峦站在院中檐下,视线隔着一段距离,对上了肖从章的视线。
“肖将军……?”
听出了傅重峦话中的疑问,齐题一副盛家人的模样想要开口解释,却见肖从章越过齐题,走上前先一步出声说道。
“肖某去天牢看望太傅大人,应了他的请求,特意在今夜过来看望一下伯母和阿宁,顺便带几句话……”
顿了顿,肖从章用余光瞥了眼齐题,微敛着眸面露压迫之感。
齐题背影微滞,只是面上还保持着一片君子修养,没有作声。
肖从章同傅重峦对视,语气淡淡:“也是巧,就碰到齐大人也上门来寻阿宁,看来在下今夜来的不是时候。”
傅重峦一脸狐疑的听完,心中略微感到奇怪。
肖从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般阴阳怪气了?
虽然疑惑,但也猜到了肖从章今日来的目的,是以傅重峦反应迅速的配合。
“不知父亲让肖将军带了什么话?”
肖从章听见他问,侧眸看向齐题,沉声说道:“这话需的单独同阿宁说,齐大人可否稍离片刻?”
齐题神色微顿,缓缓皱起了眉。
私心里眼下绝不是能盛宁同肖从章独处的时机,毕竟明日便要审讯。
而且肖从章今夜突然上门,实在令人可疑,若是他发现了不对,到时同盛宁说,那就危险了。
沉默片刻,齐题面上扯出一抹淡笑,走到傅重峦身边握住了他的手,随后对上肖从章略带寒光的视线,淡然自若的解释道。
“阿宁身体未愈,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不免害怕……”
肖从章听完神色未变,只是面露威胁之意,轻挑眉峰。
“我与阿宁也很熟,齐大人不知道?”
齐题面色一顿。
傅重峦见状,顺势扯了扯齐题的一角,垂着眼一脸无奈妥协无奈的低声说道
“子越哥哥……没事的,肖将军同我说完便会离开的……”
傅重峦露出乖巧讨好的笑,看向肖从章,问道:“对吧,肖将军?”
后者只是沉默半晌,最后扫了眼齐题,才点了点头。
“嗯。”
齐题眼底暗处露出几分谨慎,只是面上未显,朝傅重峦点了点头后,轻叹了声,抬手摸了摸傅重峦脑后乌黑微凉的墨发后点头答应。
“既然如此,那我在外面等你。”
傅重峦含笑点头后,瞥了眼肖从章,先一步转身进了屋内。
肖从章盯了会他的背影,才迈步走了进去。
门被关紧,齐题的视线落在上面,直到面上的笑彻底冷了下来。
屋内,傅重峦到桌边倒了杯热茶,递给肖从章,面带戏谑的压低声音询问。
“肖将军可知你刚才那样像什么?”
肖从章没接,只是负手而立站在门边不远,定定的看着傅重峦。
见他不要,傅重峦便抬手自己喝了口,长长的吐了口气。
看来要当个好戏子也是挺难的,每天都这么演,他也是累了。
想了想,傅重峦自顾接了话。
“像那些戏本上独权专制,喜欢威胁人的反角。”
虽是同肖从章往日的形象不符,但听起来还挺合适的。
见肖从章还是不答,傅重峦顿了顿,收了玩笑的心思,看了眼他身后的门,问道。
“肖将军当真是来为我父亲传话的?”
明日便是殿审,按计划,肖从章今夜也不应该来盛府,只会引起齐题的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