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爱卿莫非以为离了你,朕这大乾江山便守不住了?”
萧绰声音清亮,威严的目光盯着许良。
许良朗声道:“陛下,微臣一片赤胆忠心,问心无愧!”
君臣二人声音之大,响彻御书房。
一旁的上官婉儿面色一紧。
她与女帝为同龄人,对女帝的熟悉远超旁人。
女帝如此神情,只代表着一件事——她是真心动了火气了!
即便此前她再觉得许良才干、谋略非同一般,甚至都认为许良藏拙不发、为国露底,对许良感官大变,此时也难免陷入怀疑之中。
许良,到底是真心为国,还是挟私打击刘怀忠?
那个叫陶红的女子所说的,真的值得信赖?
若陶红所说为真,当年平阳之战是刘怀忠的阴谋,那如今刘怀忠重夺浦津作何解释?
若她所说是假,是否意味着削刘怀忠兵权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阴谋?
感受到凝重紧张的气氛,上官婉儿生生将这疑点压下。
她知道,这个时候女帝已经生疑惑,这个时候再说出这段无疑会火上浇油。
许良说得也对,若杀他容易。
可若杀了他之后事情有了转折,他还有力挽狂澜的可能。
只是他的“解释”实在让人恼火,听上去似是整个大乾除了他无人能解决这个危局!
犹豫再三,上官婉儿终究缓缓开口,“陛下,许大人可能言辞上有些倨傲,但其此前种种,如魏、楚逼迫时所献计策,确无私心。
此后赈灾、张大人、伐韩等计策如何,微臣相信陛下心底自有公论。”
顿了顿,她似又想到了什么,加了一句,“且许大人所献计策,皆无后路!”
“嗯?”
许良诧异看向上官婉儿一眼,似没想到她竟会在这个时候仗义执言。
只是大姐,你确定这个时候说话不会让事情越描越黑?
就没看出来些别的什么?
萧绰闻言也是一愣,皱眉道:“婉儿,你也替他说话?”
上官婉儿身子一颤,赶忙躬身,“许大人在微臣这里风评如何,陛下最是清楚。
只是微臣觉得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就下结论,易出纰漏。”
“求陛下三思!”
萧绰眉头稍解。
如上官婉儿了解她一样,她对上官婉儿也最为了解。
上官婉儿乃至上官家都奉行一个准则:效忠大乾。
整个上官家因其家族崛起的经历被牢牢地跟萧家绑定在一起,这就使得上官家不管谁是皇帝,都会忠心辅佐大乾皇帝。
此前大乾不是没发生过旁支夺嫡的事情,但无一例外都会任用萧家之人在朝中辅佐。
原因之一就是萧家只站皇帝,不会站队朝臣。
在先皇下旨封萧绰为帝后,上官家其余两位有意支持旁支的族人主动请辞。
朝臣中甚至有言“上官家比萧家更在意大乾江山”。
萧绰沉吟片刻,“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他?”
上官婉儿目光沉吟,思索片刻后道:“将其留在宫中,派人严加看守。”
“同时派人通知镇国公府,就说陛下有秘密朝政要与许大人议定,议定后自会放出。”
“另派人严密注意镇国公府的动向……”
许良心下感慨。
这上官婉儿高冷是高冷了些,笨嘛也确实笨了些,到底是个面冷心善的。
若是上官婉儿此时来一句“陛下可召陶红来拷问”,麻烦就大了!
因为陶红压根就不在长安!
尤其是陶红去平阳更是得到他的授意。
若真的提了陶红,又给外人听了去,麻烦更不小。
总而言之,上官婉儿的建议从目前看来最理智,最能消解女帝怀疑的。
果然,女帝听后点头,“就按你说的办,来人呐——”
“将许良送去自省苑,没朕的允许,不许他与任何人接触。”
“违者,斩!”
“遵旨!”
大太监洪公公带着四名太监,四名亲卫走了过来,面无表情,“许大人,清吧——”
许良瞥了一眼上官婉儿,拱手道:“多谢!”
后者神色不变,冷静道:“许大人不必称谢,本官只是不想错杀忠臣。
当然,若查明真相,事情果然与许大人脱不开关系,那时百官中第一个要杀许大人的,本官会是第一人。”
许良错愕,旋即点头离去。
待其离开御书房,萧绰才幽幽道:“婉儿,你刚才为何没提那陶红?”
上官婉儿忙不迭躬身道:“回陛下,削兵权之事,皆起于那陶红口供。
此事若果真是许大人或镇国公府所设计,冒然提陶红必然会引起镇国公府的警惕,甚至引发异动。”
“大乾此时在韩国、河西皆有战事,若镇国公府再生异状,微臣恐怕……”
她没有说完,意思却非常明了。
萧绰点头,认可了她的说法。
不料萧绰忽然又问了一句,“那他在御书房外竹林随地小解之事你为何也不提?”
上官婉身子一晃,心思急转,忙道:“是陛下先前说要用人要能容人之短,又教微臣不要对他心存偏见……”
萧绰耐心听她说完,微笑点头,“看来朕此前说的你都听进去了。”
顿了顿,萧绰又问了一句,“婉儿,你还有事情没告诉朕的吗?”
上官婉儿神色慌乱,“啊?”
萧绰笑问,“比如说你是不是对许良动心了?”
上官婉心底一紧,赶忙摇头,“怎么会!”
萧绰不置可否,负手起身,看向窗外,似在自言自语:“削刘怀忠的兵权是朕的意思,河西之变如此快速,显然是有人推波助澜……
而最有希望平定河西之变的人选,自然是刘怀忠……”
上官婉儿身子一颤,低声惊呼,“陛下,您……您都知道?那为何……”
萧绰回头一笑,“情况不明,只能出此下策,朕也只能借用许爱卿的计策,引蛇出洞了。”
上官婉儿赶忙低下头去,“可是如此一来,只怕许大人他要……”
“他?”萧绰摇头笑道,“放心吧,他不会的。”
“不会?”上官婉儿茫然了,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萧绰笑道:“刘怀忠夺回浦津城,此事太过突然,估计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好理由夺他兵权了。
最好的情况不过是待魏兵退去,按朝廷例朕另派主将镇守。
只是他收复浦津之功不好办……”
上官婉儿心底一凛,“所以……”
萧绰指了指宫外的太监,“给他们看的。”
上官婉儿麻了,闹了半天,这对君臣在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