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们见到这生吞清虚的一幕,也吓得不轻,那小月亮,尽管被银娘及时捂住了眼睛,但仍然听到了可怕的嘎吱声,听到了异人们的惊呼,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甚至有两滴血,喷溅到了他脸上,小月亮吓得尿湿了裤子。
银娘看着眼前惊悚的一切,眼泪悄悄滚落下来,她默默地问自己:说好了以后在这里做个普通人,过平凡的日子,不再做一个四处游荡的苦命鬼,但现在,真的可以吗?
鬼市街发生的一切,被精锐派出的人的都看在眼里,他们回到客栈汇报后,大家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清虚道长这个勾结官兵、祸害米镇的坏蛋,终于被异人吃了,算是为大家除了一恶,但惊的是干宝现在如此厉害,以后米镇老百姓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南凌锁紧眉头,对干宝生吞清虚的说法有点怀疑,但汇报者信誓旦旦,说是亲眼所见,这里面一定是发生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才会让干宝变得如此诡异可怕。
南凌朝米蓝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避开众人,来到后院。
南凌对米蓝说:你去鬼市街转转,看看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主要是确定一下干宝目前的状况,看看他现在身上的功法秘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米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到过鬼市街了,自从战事一起,她一直在客栈里协助南凌,照顾来避难的人们,现在,街边的树木被炮火硝烟熏过,仿佛张牙舞爪的怪物,原来金街上她和关小一起设的灯笼也全都坏了,越靠近鬼市街,气氛就越发阴森。
一踏入鬼市街,异常安静,往常热闹的异人交易场景不见踪影。米蓝小心地前行,一股混合着酒菜残香与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不禁皱了皱鼻子。
眼前的景象一片狼藉,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杯盘,不少已经摔碎,尖锐的瓷片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冷光。酒壶东倒西歪,残余的酒水在地面汇聚成一滩滩水渍,浸湿了周围的尘土。
凌乱的桌椅随意散落,有的甚至断了腿,歪歪斜斜地倒在一旁。食物残渣四处散落,引得不知名的小虫子在上面肆意爬动。米蓝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宴席的热闹,但她能想象得到,几个时辰前,这里必然是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断。
最奇怪的是路中央有一块地方,旁边的桌椅板凳全都被踩蹋破碎,地上却有一大滩铁锈红的痕迹,她过去蹲下,用手指一抹,闻一闻,是血,而且还是润湿的,看这大滩的血迹,看来就是清虚道长被生吞的现场了。
她站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想到道行高深的清虚道长,来到米镇求丹问药,最后也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满是感慨。
米蓝穿过鬼市街,继续往前走,那是干宝茶舍的方向,可到了跟前却发现茶舍关门闭户,不见一丝生气。
米蓝皱了皱眉,目光扫向隔壁的烧菜馆。她知道,烧菜馆的老板娘银娘是个消息灵通的人,而且与干宝的关系也众所周知。
米蓝走进烧菜馆,此时店里没什么客人,银娘正坐在柜台后面算账。看到米蓝进来,银娘热情地招呼道:快请坐,要点儿什么?
小月亮从后面钻了出来,眨巴着灵活的眼睛,说:我认得你,你是金街上开茶饮店的老板,对不对?
米蓝笑笑,说:对的。
银娘这会儿也仔细看了看,连连说自己眼拙。
米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我今儿个不是来吃饭的,就是想找你问些事。
银娘放下手中的账本,好奇地看着她:找我?我能应你什么事?
米蓝装出一副随意的样子,开口道:最近这仗打得厉害,好久没开鬼市了,我是想问问鬼市街这边什么时候能重开,我那香包药草也都快发霉了,辛苦采来,真是浪费了。
银娘一听,来了兴致:这事儿啊,我们也都议论过呢。不过,这事我们说了可不算,得问问干宝。
米蓝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话锋一转:对了,银娘,你最近有见到干宝吗?我刚才过来,看那茶舍关着门。
银娘脸色微微一变,叹了口气说:唉,这场仗打下来,干宝身体也受了伤,最近在休息,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米蓝追问道:那他的饭食是你这儿在做吧?
银娘只得承认:是,不过都是小月亮给送过去,他也不下楼,只让放在楼下的桌上,每天都这样,我们也没见着他的面。
银娘说起干宝的情况,直摇头,表示自己知道的也不多。米蓝心中满是疑惑,看来想弄清楚干宝的情况,还得费一番功夫。
这时,米蓝想探探银娘是否还能记起初到米镇的事情,是否还记得原来她那赌鬼丈夫,于是问道:银娘,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米镇?
银娘看了看米蓝,疑惑地想了想,说:我是前两月来的呀,当时几个游荡的鬼说这里能住下来,过上人的日子,就来了。
米蓝说:你以前做人的日子还记得吗?
银娘摇摇头说:不知道啊,都说我们鬼是人死后变的,但我的前生却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人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我也是到了这里现学。
银娘又看看骑在门槛上玩耍的小月亮,说:就说他吧,说是我的儿子,其实也是不清楚的,只是到了那地方,黑乎乎的,就他一直拉着我的衣襟,我俩就一直在一起,就成了母子了。
米蓝好奇地问:那地方只是黑吗?
银娘笑笑,说:也不全是黑,鬼界的地方大得很,但我们没法去,就只待在一个黑黑的地方,不知是哪里,但有一条长长的甬道,能到河岸,上岸就是这米镇了。
米蓝问小月亮:你呢?记得以前的事吗?
小月亮摇摇头,说:不记得了,不过我觉得你挺熟悉的,我们以前一定见过,嘻嘻。
米蓝看着小月亮一脸的天真,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正说着话,银娘突然说:糟了,灶上的汤怕是要干了,我去看看,你就在这儿吃晚饭吧。
米蓝正想多留些时间打听消息,正好顺水推舟,答应了。
银娘从厨房提了一个篮子出来,对小月亮说:去,给干宝叔送饭,把昨天的碗记得带回来啊。
小月亮答应着,一蹦一跳从后院过去了。
银娘看米蓝不解的眼神,说:我们两家的后院是通的,只加了一道门。
米蓝问:干宝对你不错啊。
银娘点点头,欲言又止:是啊,人是不错,可就是心太野。
为防对方起疑,米蓝转了话题,说起自己的香包生意来。
过了一会儿,小月亮回来了,银娘摆开饭桌,三人围在一起,吃起晚饭。
吃着吃着,突然听得隔壁一阵尖锐的惨叫,好似利刃,直直地刺向人的耳膜,带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随后,痛苦的呻吟声一阵接着一阵,声声揪心,令人寒毛直竖。
米蓝放下碗筷,银娘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小月亮更是躲到她的怀里,瑟瑟发抖。
终于,那声音停止了,米蓝看向银娘,只见她舒了一口气,擦着小月亮脸上的泪水,说:吃饭,吃饭。
米蓝问:是干宝吗?
银娘点点头,不说话。
米蓝清了清嗓,说: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他找医生来看看。
银娘摇摇头,说:没用的,他也不让,谁知道他为了保住米镇,让自己也染上毒了。
米蓝一听“毒”字,心里一沉,问:是猫噬之毒?
银娘看着米蓝,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毒是干宝放出去的,但他也不知道这毒的厉害程度,否则,也不至于自己也染毒。
米蓝点点头,说:是的,那天镇上有不少人都中了。
银娘一脸焦灼,问:他们都怎么样了?有法子治吗?
米蓝看着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银娘突然把头埋到了手掌里,双肩耸动,无声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