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继续让燕叙这小儿在陛下跟前做事，难保燕叙不会进什么谗言，陛下又不是什么时候都清明。
若是到时候燕叙得了权，岂非是大祸？
“陛下，大义灭亲没有错，可我朝素来以孝治天下，燕叙这般举措传出去简直骇人听闻，他是有功，但并不能抵消他不敬父母的罪，陛下若是对燕叙只赏不罚，恐怕日后，若是有人想要高升，便会效仿燕叙。”
“到时岂非天下人伦祸乱，届时天下人同野兽何异？”顾维卿苦口婆心。
那熟悉的被老战友拍桌子的感觉又来了，老皇帝额角抽动，很想冲下台去捂住顾维卿的嘴巴。
你快闭嘴吧老家伙！
他娘的全程是个什么门道你还不清楚？
不就是觉得燕叙这小子办事手段阴狠吗？
不就是觉得这小子走的不是正路，觉得能蒙蔽他吗？
你说你瞎操心什么？
难道是觉得他老了，昏聩了，能叫一个毛头小子糊弄了去？
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那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面镜子，是皇权手里的一把刀。
只要用得好，天下就会少很多贪官污吏，皇权还能稳固地握在皇帝手中。
他要的就是燕叙这样铁面无私又不缺手段的人接管北镇抚司，老六德性还是软和了一些，办点事拖拖拉拉的。
瞅瞅，就审问那帮朝臣这件事，到现在也没一份像样的案宗呈上来。
一点都没有燕叙好用。
“陛下，臣有奏，天地君亲师乃世间法则，是治天下之本，那燕叙如今敢为了权力这般对自己的亲父，尝足了甜头后，谁知会如何对待君父？”
见顾维卿如此之刚，都察院的御史们硬气了，纷纷站出来。
“陛下，那燕乾也是个昏聩之人，上对朝廷无一丝建树，下不能约束其家人，据臣所查，其弟燕坤一介白身，竟能纳妾室数十人！须知朝廷命官纳妾也不得超过三人，那燕坤不光逾制，还藐视君上，燕乾包庇纵容其弟，更是不可饶恕！”
“听闻那燕坤的小妾每个月也要抬出去几个，据瞧见的人说，那身上都没有一块好皮，这是草菅人命！”
“臣还听闻，那燕坤不光纳妾数十人，还养有外室，更以外室女充自己亲兄长亲女，意图祸害亲兄长全家，燕侯爷一家尽管是苦主，可若不是燕侯爷昏聩无能，那燕坤岂敢这般胆大？”
“陛下，燕乾昏聩，那燕叙能好到哪里去？听闻他在诏狱对自己的亲二叔动刑，一点犹豫都没有，如此无君无父的混账，岂可重用？”
“陛下，臣恳请陛下将清远侯之爵位削除，将燕家父子罢官免职，以正纲纪！”
从昨日顾维卿把那份案宗呈上去，耳朵尖的已经得到了消息，那燕家的是就不是秘事了。
他们昨日那是都没睡好，就是为了找能弹劾燕家的事，这一找，还真发现不少破事！
呵，他们还以为燕叙这般强硬是有多清白，原来和他们也没有什么两样。
大家都是染了淤泥的鱼，凭什么你想洗清自己就祸害他们？
如此，站出来的人里，每个都卯足了劲想要拉燕叙下水。
“……诸卿说得很有道理。”老皇帝点点头。
底下朝臣们都是一脸激动地点点头。
陛下啊，您终于想明白了。
那燕叙和我们，没有区别！
“然，燕卿一心为国为民，为君父而弃亲父，大义也，朕若是为了一个孝字罚他，到时候谁还真心给咱……朕做事？啊？”
老皇帝激动到差点嘴瓢。
锦衣卫开设这几年，他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好的苗子。
底下的朝臣喜意僵在脸上。
“陛下，他罔顾人伦啊！”
“他抓了逆贼。”
“陛下，他不孝不悌啊！”
“他抓了逆贼。”
老皇帝闭眼不看众臣，从前他若是恼火，可能还会上去踹朝臣两脚。
但那是在战场上，现在是在朝堂上，昭儿告诉他，管理朝政不能像管理大头兵那样粗暴。
那他就良善点。
总不能让昭儿躺病床上还操心自己老子祸害朝臣，那多丢人。
朝臣们都快哭了，合着抓了逆贼就能高升……还真能高升！
老皇帝烦那金乌小王子多少年了？
那是做梦都想抓住！
“陛下，即便是他抓唔——”
有人一下捂住要说话的人的嘴，满脸惊恐。
不是，这个大家在心里想想就得了，知道燕叙抓的是谁吗？
是金乌小王子，老皇帝最恨金乌人，经你这一提醒，说不定真给个丹书铁券免死！
……
“陛下，他藐视君父呀，全家都藐视君父呀！”
底下朝臣们肉眼可见地破防，都开始口不择言了。
老皇帝憋不住想笑，还是那句，“他抓了金乌小王子。”
燕叙是多好用的刀啊，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帮老家伙就是不想要他集权，不想要自己脑袋顶上悬着把刀。
他偏不，他偏要这帮老东西日日警醒，日日为了大铭鞠躬尽瘁。
在这个曾经朴素的老农民.乞丐.三教九流.皇帝眼里，老子给你饭是白吃的吗！
他又给这帮人田地铺子，又给爵位的，可不就是让人发达了就欺负百姓的。
“陛下——”一众老臣撕心裂肺。
顾维卿尤甚，他是真怕像前朝一样又出个权臣，祸害得百姓民不聊生。
噗通。
顾维卿跪下了，老皇帝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个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果然，就见顾维卿脱了自己的帽子，激动得老脸都红了，满脸的视死如归。
“陛下，燕叙其人，能耐是有，却是个酷吏，若陛下想要重用他，难保不会出现屈打成招的血案，老臣跟着陛下四十余年，不能规劝陛下是老臣之错，老臣无颜活于这世上！”
说罢，起身就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拦住他！”
“快拦住他！”
老皇帝吓得心都不跳了。
平日昭儿面对的就是这些吗？
顾维卿这老东西还真是越老越成精了，从前只敢跟他拍桌子，现在知道寻死威胁他了？
真是气煞人也！
大殿中好几道黑影掠下，都没能来得及拦住顾维卿。
“唉哟~”
“嘶——”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