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砂花在永夜川两岸疯长,月光下泛起诡异的幽蓝。董欣俯身触碰花瓣,花蕊中竟浮现白剑南的虚影。\"这花在吞噬时间残片。\"她猛地缩回手,指尖已沾上星砂,皮肤下浮现细密的青铜齿轮纹路。
蓑衣客摘下斗笠,露出眼角的泪痣:\"老板娘不请我喝杯茶么?\"他腰间玉佩与柜台下的青铜剑穗突然共鸣,震得茶盏叮咚作响。董欣瞳孔骤缩——那玉佩分明是三百年前她赠予白剑南的定情信物。
后厨传来瓷盘碎裂声。董欣冲入时,只见新来的帮工小满正惊恐地盯着糖糕蒸笼——本该雪白的米浆中游动着星砂凝成的蝌蚪文。最骇人的是笼屉边缘结着冰霜,冰纹组成镜光族禁咒:\"花开魂归,砂尽缘灭。\"
\"阿姊的茶馆还是这般热闹。\"蓑衣客不知何时倚在门边,手中把玩着半截焦尾琴弦,\"不想知道这些星砂花从何而来?\"他忽然将琴弦刺入蒸笼,米浆瞬间沸腾,在空中凝成三百年前的画面:白剑南消散时,星砂并未湮灭,而是渗入永夜川底,化作花种。
子夜时分,焦尾琴突然自鸣。董欣循声至后院,见古琴悬浮在井口,断弦处滴落星砂血珠。井水映出的不是月影,而是七百个时空的旋涡。每个旋涡中心都立着青铜门,门缝渗出粘稠的星砂。
\"这是时朗的伤口。\"蓑衣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当年你强断轮回,撕开的时间裂缝该愈合了。\"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的星砂琥珀正在龟裂,\"代价是抹去所有尸骸存在过的痕迹——包括他。\"
董欣的星瞳突然剧痛,视线穿透地底,看见无数尸骸蜷缩在星砂花根须间。最深处躺着具冰棺,棺中人的面容被星砂覆盖,唯有指间缠着褪色的红绳。
\"你舍不得?\"蓑衣客轻笑,指尖星砂凝成匕首,\"那就用《广陵散》重启轮回,用这满川星砂花重塑他的肉身。\"他拨动琴弦,井中旋涡突然扩大,将董欣卷入时空乱流。
董欣在时廊中坠落,看见无数个自己正在经历相同抉择。某个时空里,她跪在血泊中剜出星瞳;另一个时空里,她将青铜剑刺入白剑南后心。所有画面在触及时骸冰棺时破碎,露出底层的真相——白剑南的魂魄始终困在时廊夹缝,被星砂花根须缠绕。
\"阿欣,别听他的!\"白剑南的虚影从冰棺中坐起,\"星砂花连着我的命脉,花开尽时我会彻底消散...\"他的声音突然扭曲,星砂从七窍喷涌而出,化作尸骸扑来。
董欣挥剑斩断根须,星砂血溅在焦尾琴上。琴身突然浮现血色乐谱,正是失传的《醉太平》。当她拨动琴弦,时骸们突然停止攻击,跪地哼唱起镜光族童谣。
\"原来《醉太平》是安魂曲...\"董欣泪滴在琴面,星砂花纷纷凋零。白剑南的虚影逐渐清晰,指尖触到她脸颊:\"傻姑娘,该放手了。\"
黎明破晓时,永夜川响起惊天雷鸣。蓑衣客站在崩塌的石廊入口,看着董欣怀抱焦尾琴走出。她腕间红绳寸寸断裂,星砂琥珀化作齑粉飘散。
\"你竟用《醉太平》净化时廊?\"蓑衣客的皮囊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跳动的星核,\"那他也永远...\"
董欣突然拨响最后两根琴弦,音波震碎星核。星砂如雨纷落,却在触及地面时开成普通野花。冰棺中的白剑南化作流光,融入新生的永夜川。
\"他不在了。\"董欣轻抚琴身,\"但每个清晨的露珠里,都有星砂折射的倒影。\"
三年后的惊蛰,茶馆檐角新挂的铜铃无风自响。盲眼琴师推门而入,怀中焦尾琴只剩一根弦。
\"典当半生执念,换老板娘半日清闲。\"
后厨传来糖糕甜香,蒸笼掀开时腾起的热气里,隐约有星砂凝成故人轮廓。董欣沏茶的手微顿,茶汤涟漪中映出白剑南的笑颜。
檐外细雨斜飞,星砂花早已不见踪迹。唯有一株野山樱探进窗棂,花瓣落在焦尾琴上,恰好补全了缺失的第七根弦。